聽著女兒平靜沉穩的語氣,楊絳便以為女兒真的沒事了,只是因為太過勞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每天與楊絳的通話,是錢瑗最強有力的支持,最溫暖的的安慰。生性樂觀的錢瑗積極配合著醫生的治療,期望可以好起來。
即使重病在醫院,錢瑗還不忘工作,依舊在輔導博士生、研究生的功課,修正英語教材。
稍有空隙,錢瑗便提筆開始《我們仨》的故事,錢瑗回憶過去的點滴,開篇便是“爸爸逗我玩”,可見童真童趣的童年,錢鐘書對她的疼愛。
錢瑗的病情還是惡化了,肺癌轉為脊椎癌,且已經是晚期,無藥可救了。當楊絳看到病危通知書的那刻,她的天塌了。
此時錢鐘書在協和醫院住院,是在南城,錢瑗在西山腳下,楊絳居住在三里河的家中。
三人分居三處,但是內心對丈夫和女兒的牽掛,讓86歲的楊絳奔波在北京城這遙遠的對角線上。
1997年3月4日,錢瑗握著媽媽楊絳的手,安穩地睡著了,在這一夜,錢瑗在睡夢中安靜地離開了。
錢瑗離開后,她的骨灰被埋葬在北師大的一顆榕樹下,這個她每天上課都會經過的地方。
之后的很多年,楊絳都會來到此處懷念女兒。并且將錢瑗的六萬元存款捐贈給了北師大。
雖然錢瑗沒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把學生都當做孩子來對待。雖然她沒有機會成為一個母親,可是她做的事情產生的影響遠超過一位母親。
錢瑗在北師大一直謙遜有禮,她“低調為人,高調治學”的態度打動了無數人。
即使她已離世,可是她的學生還是回到北師大,捐款100萬港幣,成立了錢瑗教育基金。
錢瑗離開了,可她的精神并沒有落幕。
楊絳將女兒離世的消息向錢鐘書隱瞞了4個月便再也隱藏不下去了。接受不了女兒離世,錢鐘書病情加重,一年之后也離開了。
留下來“打掃戰場”的楊絳,憑著愛的奇跡,獨自一人堅強勇敢地走過了二十年。
這二十年,楊絳一直居住在他們仨北京三里河南沙溝的居所,她說這里曾經是家,但現在“只是我的客棧了”。
這是棟沒有電梯的老式單元房,樸素老舊的三室一廳,水泥地已經磨得發亮,沙發套是洗得發白的舊布套,書桌書柜是傳統的木質樣式。
坐在窗戶旁的書桌前,楊絳日復一日的整理資料,寫作,打掃著一家三口的戰場。
一次人文編輯社的記者前來拜訪楊絳,見到她穿了一雙非常別致的鞋子,忍不住地夸。楊絳輕輕地說:“這是錢瑗的。
過著清苦生活的楊絳卻將她和錢鐘書的全部稿費版稅收入捐贈給了清華大學“好讀書”獎學金,至今累積總數已超過兩千萬元。
這兩千萬是楊絳和錢鐘書兩人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是干凈純潔的二千萬。楊絳給的擲地有聲,溫柔大氣。
2016年,打掃完戰場的楊絳也離開了,享年105歲。
在人世間,這一家三口就此落幕了。就像世界上很多個家庭一樣,消失了。
可是“我們仨”在另一個世界團圓了。他們見到彼此的時候,應該是微笑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