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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第4章

他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嗯」了一聲。

16

宴屹風很久都沒去過公司了。

大抵因為觸景生情。

坐到那張熟悉的辦公椅上后。

他突然變得很難過。

本來想去摸鍵盤的手,停在空中。

又最終縮了回來。

我看到了,便走上去,牽著他的手放到鍵盤上。

那是我之前已經換好的專門供有視力障礙的人使用的鍵盤。

連電腦屏幕都換成了盲人模式。

他碰到鍵盤的那一刻,有點愣住。

像是不相信自己還可以操作這樣的東西似的。

想來也對。

他從來沒​​‌​‌‍‌‍‍​‍‌‌‍​‌‌​‍‌‌​‍‌‌‌‍​‍‍‍‍‌​‌​‌‍​‍‌‍‍​‌‍‍‍‍​‌‌‍‌​‍​‌‌‍‍‍​‌‍‍​‌‍‌‌​‍‍‌​‌‍‍‌​‌‌‍‍‍​‌‌‍‍‍​‍‌‌‌‍​‌‌‌‍‍​‍‍‍‌‌​‍‌‌‌‌​‍‍‍‍‌​‍‍‍‌‌​‌‌‍‍‍​‍‍‍‍‌​‍‍‍‍‍​‍‍‌‌‌​‍‍‍‍‌​‌‌‍‍‍​‍‌‌‌‍​‍‌‍‌​‌‌‌‌​‌‍​‍​‌‍‌​‍‍‍​‍‍‍​‍‍​‍‌‌‌‍​‌‍‍​‍‌‌‍​‌‌​‍‌‌​‍‌‌‌‍​‍‌‍‌​‌‌‍‌​‌‌​‍‌​‍‌‍‍​‌‍​‍‌‍‍​‌‍‌​‌‌‌‍​‍‍‍‍‌​‌‍​‌‌‌‍‍​‌‌‍‍‍​‍‍‍‍‌​​‌​‌‍有接受過自己的失明。

自然也就不會去了解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可以幫助他更好地生活。

不過理想很豐滿。

現實很骨感。

他第一次用。

算不得很熟悉。

沒多久就沒有了耐心。

在再一次發現自己連一個簡單的表格都做錯了之后。

終于發了火。

把桌子上的東西扔了一地。

我開會回來。

看到的是滿屋狼藉,還有一個挫敗得垂頭坐在椅子上的人。

大概也能猜到什麼原因。

我過去把東西撿起來,重新安裝擺放好。

然后才說:

「宴屹風,你脾氣真大。

「這輩子誰能受得了你啊。」

「受不了你就滾。」他又開始吼。

有的時候,我覺得他就像頭找不到方向的獅子。

很兇,但其實很脆弱。

「怎麼滾啊?」我笑著說,「不都賣給你了。」

「這輩子不就只能受著了。」

「怎麼,聽著很不情愿?」他問。

「哪能啊。」我俯下身,牽著他的手放到已經重新擺好的鍵盤上,「晏總,隨您差遣。」

他的指尖動了動,最終沒再說話。

神色好像舒展了不少。

17

花了半個月。

他終于適應了那副鍵盤和屏幕。

我的工作主要是負責上次的那塊地。

但是因為什麼都不懂。

于是每次都要求助他。

漸漸地,他其實已經取代了我。

成為這個項目的主心骨。

直到那時,我才終于見到了宴屹風工作的樣子。

剛開始聽說他是因為賽車出了事時。

我以為這人只是一個紈绔子弟。

可沒想到。

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集團接班人。

「你在心里偷偷地罵我吧。」正瞎想著,宴屹風突然問。

「我沒有。」我趕忙說。

「你以前是不是覺得,我就應該是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只知道吃喝玩樂?」

……

這人……屬蛔蟲的吧。

「沒有。」我有點心虛地回答。

宴屹風卻是笑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笑。

那種感覺……很特別。

「那你呢?」他轉而問。

「什麼?」

「不給我說說你?」

我一時無言。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

18

晏家找到我的時候。

我正被八千萬的債壓得喘不過氣。

「為什麼會欠那麼多錢?」宴屹風一邊嘗試自己切牛排,一邊問我。

這段時間,我們會一起上下班。

有時候下班就直接回家,家里有阿姨做飯。

但偶爾也會在外面吃。

比如今天,宴屹風說干脆就在旁邊吃一點。

于是我們來了這家他以前喜歡的西餐廳。

「是我爸欠的債。」

「嗯?」宴屹風皺眉不解。

「在外面賭博,欠的債。」

「那為什麼找你還?」

「因為他死了唄。」

這下宴屹風的臉都擰成了一團。

「你不懂。」我說,「可能你沒被催過債吧。只要家里有人活著,都會被催債的。」

「那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你不知道啊?」這下該我震驚了。

「我怎麼會知道?」他理所當然地問。

「晏總,你真是大方,連要結婚的是什麼樣的人,都不在乎。」

他癟癟嘴,沒說話。

這一看,還真挺像個小孩兒的。

「拉大提琴的。」我說。

他好像有點意外。

「很意外對不對?我這樣的家庭出來的,居然還會拉大提琴。」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少見地有點愧疚。

「沒事。」我說,「這是外公教我的。」

「外公是很厲害的大提琴家。」

他點點頭,若有所思。

那天我們聊到很晚。

回去的車上,我開始犯困。

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不停地點。

迷糊之際,只感覺到有人扶著我的額頭。

然后往自己那邊摟了一下。

外面好像在下雨,車窗上「滴滴答答」地響。

很久之后,我才終于清醒過來。

睜眼看到已經到了家。

我正靠在宴屹風的肩上。

身上披著他的外套。

外面已經是深夜。

「怎麼不叫醒我?」我坐起來說。

「沒事。反正也不著急。」他只是回答。

19

之后。

我發現宴屹風好像耐心了許多。

我猜,他終于承認我不是那塊料。

決定放我一馬了。

之前買的那塊地。

集團決定建一個大型的商場。

宴屹風不知不覺地忙了起來。

但是因為看不到,所以很多時候不方便。

于是我就得一直跟在他身邊。

像是個貼身的助理。

過了兩周,他又得參加一個酒會。

這是他失明后第一次正式地參加應酬。

我依舊陪著他去。

酒會上一切都如常。

大家也沒有因為他失明而覺得有什麼新鮮的。

他得體地應酬著。

聽著聲音就知道是誰。

話說得也很有分寸。

只是進行到一半。

一個服務生不小心把酒灑他身上了。

「我帶著你去處理一下。

」我趕忙放下手里的東西說。

宴屹風沒說什麼,跟我來到了洗手間。

出席重要場合,車里都會備著衣服。

我回車上把他的衣服取回來,接著開始幫他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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