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容易遇到這樣一個男的，我覺得他哪哪兒都好，這個城市他哪兒都去過，他知道公交車幾點鐘有，他知道公園的門票幾塊錢，他知道哪里賣又漂亮又便宜的衣服。

　　他還會騎摩托車。

　　我一頭扎進去，沒有人來勸誡過我。

　　后來，他老婆就來廠里鬧了，說是我勾引的她老公，也沒有一個人幫我說話。

　　那些追我的男的因為我和主管處了對象，都恨我。

　　女的呢？女的本來就不喜歡我，她們說，一看我這個樣子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好冤枉啊，就和小時候被媽媽說‘丟人’一樣冤枉。

　　其實有沒有幫我說話已經無所謂了，真不真相的也無所謂了，一個主管，一個剛剛來廠里幾個月學徒工，廠里當然知道怎麼取舍。

　　然后我就被辭退了。

　　我沒有工作了，又不敢跟家里人說，身上也沒有錢，一個人走在路上的時候，被一個人發現了。

　　他說，我長得好看，他要請我去當明星，說什麼當明星多好多好，能掙好多好多錢。

　　他說得太好了，我又信了。

　　結果，他就是一個騙子。

　　當天晚上，打著試戲的名號，在一個小旅館里頭，他強占了我，還拿走了我身上所有的錢。

　　臨走的時候，他說，沒想到你這麼小的年紀就不是雛，你這樣的小姑娘啊，呵呵，怎麼這麼不檢點？

　　就你這樣，還像當電視明星？

　　做夢吧！

　　我那個時候是真想死，真想死啊……

　　可是我站在天橋上，還是沒膽子跳下去，吹了一陣冷風，我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忽然在一家會所門前看見了一則招聘啟示。

　　是天無絕人之路，是不是？

　　最開始，那上頭寫的是找服務員，我也以為是去做服務員，但是真進去了之后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但是這個時候我已經無所謂了。

　　反正也就那麼回事，我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陰溝里的一條臭蟲再臟能臟到哪兒去呢？

　　我和主管睡了，連一瓶汽水都沒撈到，我和那個騙子睡了，還被他搶走了所有的錢，至少現在，我喝喝酒就有錢拿。

　　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在這里，我竟然真的遇見了對我好的人。

　　是真正對我好的人，一個大哥，四十來歲的年紀。

　　我知道他結了婚的，他當然結了婚的，這個年紀都可以當我爸了，還這麼有錢，沒結婚才奇怪了。

　　但是有什麼關系呢？

　　主管還結了婚呢，還不是照樣和我睡，睡了我還得被全廠的人罵爛貨。

　　我本來就是爛貨，至少大哥真的對我好，至少大哥真的給我買衣服，是那些真真實實大商場里頭有牌子的衣服。

　　至少跟在大哥身邊，我才知道牛排怎麼吃，知道紅酒怎麼品鑒，才頭一次坐上飛機……

　　有時候大哥會帶著我談生意，去見他的合作伙伴。

　　他的那些生意伙伴當然知道我是他什麼人，如果遇見他們心情好的時候，會把我當成一個笑話來逗一逗。

　　我表現得又無知又虛榮，就能輕而易舉地逗得他們捧腹大笑。

　　當然了，遇到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是不會給我好臉看的。

　　也有些合作人看我長得好看，會趁機占便宜，我不會拒絕，反而會笑著迎逢，說兩句調情的話。

　　大哥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不會阻止，如果我幫他把生意談成了，事后他還會獎勵我一兩個包包，或者一兩件首飾。

　　我知道他把我當個物件，但是他偶爾也會摸著我的頭，真心實意地嘆兩句‘你啊，你啊，你真的太苦了，你怎麼會這麼苦啊？

　　你和我女兒差不多大，你怎麼會這麼苦啊？’

　　我會說‘因為我沒有你這麼好的爸爸啊。’

　　我說了這個話大哥就笑了‘哈哈，你真的覺得我是個好爸爸啊？’

　　‘當然是了。’

　　‘可是我在外面養女人啊。’他說。

　　‘可是你能掙錢啊，如果我是你女兒，比起不能掙錢的爸爸，我肯定會更喜歡養女人的爸爸。’

　　我的這個話說得大哥很高興，第二天就給了我一張卡，讓我隨便刷。

　　我知道大哥在高興什麼，跟了他這些年我還是有些了解他的。

　　我的話減低了他的負罪感。

　　他知道自己養女人不對，但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于是他喜歡我為他找的這些托詞。

　　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啊，那些說寧可沒有錢也不想讓父母婚姻破裂的人，肯定沒有經過過我這樣的人生。

　　如果有，他們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

　　以前說我“丟人”的媽也知道我在給別人做三，但是當我拿回去大把大把的錢，給弟弟起房子、娶媳婦的時候，她卻對我笑臉相迎。

　　我跟了大哥幾年，大哥就和我斷了。

　　可能他也玩膩了吧。

　　但我的確是跟著大哥時間最長的女人了。

　　分手后，他給了我一個房子，還給我一個鋪面，一張銀行卡。

　　你看吧，我就說大哥是個好人吧，他比我以前遇到過的所有男人都好。

　　我以前以為只有好女人才配得上好男人，但是當我決定不當好女人的時候，偏偏遇上了這麼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