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無論柏安去了哪里，你和爹爹永遠是柏安的親人，柏安只是換個地方生活，就像蕊蕊一樣，你和爹爹若是想我了，就去宮里看我”

　　等無人的時候，他撲進莊綰懷里，摟著她的脖子，趴在她耳邊小聲道：

　　“娘，謝謙叔叔說，你和爹爹經常被人欺負，皇帝是天下最大的官。若是我當了皇帝，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們了，我要保護你們，保護三個弟弟，還要保護蕊蕊”

　　莊綰哭笑不得，縱然她還是不舍，兒子卻堅持，她也只能放手，柏安被送進宮的時候。十歲，她站在門外，一直到馬車不見蹤影才敢撲進霍時玄懷里痛哭。

　　.........

　　宛平二十年，皇帝病入膏肓，他知道自己撐不住了，讓周永福請來了莊綰，想見她最后一面。

　　這幾年，兩人偶有見面，基本都是在宮宴的時候，莊綰以前是不參加的，自兒子入了宮后，每次宮宴她都要來，趁機看看兒子，聽他說說宮里的趣事，或是遇到的煩憂。

　　偶爾會遇到皇帝，也只是聊兩句，上次見面，是在一個月前，莊綰雖然早知他的身子不好了，卻沒想到會這麼快。

　　皇帝屏退左右，只留了莊綰，周永福讓人叫來了太醫，在外面等候傳喚，自己則站在珠簾外等著。

　　身邊沒個宮女，皇帝又一陣猛咳，莊綰也顧不了太多，坐過去幫他捶背撫胸，連著幾個猛烈的咳嗽，莊綰手中的絲絹被他口中噴出的鮮血浸透。

　　“周永福！”

　　莊綰忙喊了一聲，想讓周永福去請太醫，皇帝握住她的手，艱難的搖搖頭阻止，周永福進來，也不敢再退下去，只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

　　皇帝拉著莊綰的手讓她坐近些，靠在了她肩膀，“綰綰，我怕是過不了今日了，讓我靠一會吧”

　　他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疲憊和虛弱，莊綰便不動了，任由他靠著，皇帝察覺她老實了，滿足的笑了。

　　“能死在你懷里，我也算無憾了，綰綰，到了最后，我還是要跟你說對不起，害你家破人亡，又一次一次想把你送霍時玄手里搶過來，害你受這麼多苦，對不起啊”

　　莊綰不說話，只安安靜靜的聽著，皇帝的聲音微弱，目光有些離散了，他自顧自說著話。

　　“其實我知道，你們騙了我許多事，霍時玄假死復生的時候，我便猜到了許多事，以謝謙和曲佑天的本事，不可能讓霍時玄如此利用而什麼都沒發覺。或許，吳庸在其中也扮演著什麼角色。但是，那又怎樣呢，這幾個人，我是一個都動不得啊！”

　　“我有時候在想，謝謙和曲佑天入朝為官，是不是為了霍時玄呢，吳庸又欺騙了我多少，他們到這個位置上，是為了你和霍時玄吧，許多事，其實回頭想想，我總是被你們孤立的一個”

　　“但是，又怪得了誰呢，是我自己選了條錯路，你們也只是被我逼的而已，其實我讓柏安當太子，也是有私心的，我可以名正言順的把他當成我們的兒子，我總是告訴自己，柏安是我們的兒子，只要這樣想，我就想把最好的東西給他”

　　“綰綰，你放心，在柏安心里，只有你這一個娘。雖然他算養在了皇后名下，但也只是名義上而已，皇后這些年吃齋念佛，她說要替王家給你贖罪，日日替你祈福呢。

就算以后她是太后，柏安也只是你的兒子”

　　“他們都說，我不該封霍時玄為勤王。可是怎麼辦呢，只有封他為勤王，你才能是勤王妃，勤王妃，我的勤王妃，綰綰，我好想念我還是勤王時的日子。那時候，你也是全心全意愛著我的，全心全意的”

　　“綰綰，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所以我把你交給霍時玄了，你的下輩子留給我好不好，我發誓，再也不會犯這個致命的錯誤了，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死，我不折騰了，再也不折騰了，這個代價太痛苦了，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綰綰，答應我吧，霍時玄也要你的下輩子對不對，求你了，綰綰，哪怕是騙騙我，答應我吧，給我留個念想，讓我......安安心心的走”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莊綰淚流滿面，她抱緊他的身子，哽咽道：“好，我答應你，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皇帝臉上的血色漸漸消退，唇角卻是帶著笑意，用了最后一絲力氣握一握她的手，又慢慢垂落。

　　“綰綰，我愛你”

番外：沒有贏家

　　宛平二十年冬，皇帝駕崩，地動天搖，大周舉國上下沉浸在國喪的悲痛中。

　　太子柏安于靈前繼位，隆重的葬禮后。在謝謙等輔政大臣的主持下，柏安舉行了盛大的登基大典。

　　這一日，莊綰在柏安的陪同下去了永壽宮，周永福鬢前已生白發，他弓著腰，先一步推開了那道緊鎖沉重的雕花紅漆大門。

　　迎面而來一陣撲鼻的塵土氣息，周永福揮著衣袖拍了拍，等味道散了，才跑過來小心翼翼的扶著莊綰往里走。

　　柏安攙扶著她的另一個胳膊，俊朗剛毅的面容上略帶不解，“您來這里做什麼？”

　　莊綰并未解釋，灰沉沉的夜色中，她推開門入了殿，殿內只點了兩支蠟燭，昏黃的燭火暗的看不真切，周永福見莊綰微微蹙眉，機靈的跑過去多點了幾支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