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拜見皇后殿下。”楚老夫人倒頭就要拜下去，卻被人扶了起來。

　　“老夫人快快請起。”虞愿親自上前扶起了楚老夫人，讓宮女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這才端詳起她的容貌。

　　楚老夫人年紀不清了，臉上有著脂粉遮不住的溝壑，許是這些年過得不怎麼開心，整個人有些清瘦，也只有一雙眼睛安詳平和，令人心生好感。

　　被皇后殿下這樣看，楚老夫人心里也隱隱有些不安，她上次在信都湖畔出現的那種感覺又來了，似乎，這里就有她要找的人。

　　只是皇后不開口，她也不敢多言。

　　“老夫人如今身子可還健朗？”虞愿并沒有開門見山。

　　“承蒙殿下惦記，臣婦一切都安好。”楚老夫人斂著眉眼答道，心里的那個猜測，卻是越來越清晰。

　　虞愿點點頭，只是看著她有些辛酸，找了幾十年的小女兒早已過世，她卻還在惦記著不肯放棄，這樣也算是極為不易了。

　　“我聞老夫人育有兩子兩女，兩子一女俱在身邊。唯有最小的女兒，幼年為歹人所擄，可有此事？”

　　聞言，楚老夫人猛地抬起了頭看著虞愿，此時她也有些顧不上不可直視皇后的規矩了，眼中帶了幾分希冀。

　　“確有此事，皇后殿下，您，可是……”是不是，您有老婦我女兒的消息？或者說，您的生母，便是老婦苦命的女兒？

　　“如老夫人所想。”虞愿站起身，走到窗邊，“三十一年前的冬天，有人在信都街頭撿到一個衣衫襤褸、奄奄一息的兩歲女童，送去了皇莊交由專人撫養。”

　　“女童在皇莊長大，及笄后遇上了命中注定的姻緣，嫁作人婦，一年后生下一女。

后來，女子與丈夫共赴邊關，為了抵御蠻族，雙雙戰死沙場。他們的女兒扶柩回了信都，如今也已嫁了人，過得很好。”

　　楚老夫人早已淚流滿面，只是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她的女兒，竟然，早已經不在人世了，怪不得，有一年她的心特別痛，痛到如同被生生剜去了一塊肉。

　　如今，她也大致能猜出是怎麼回事，心痛之余，也在慶幸。還好，還好女兒沒有小小年紀夭折，也沒有流落風塵生不如死。

　　雖然是在皇莊長大，日子清苦了些，可也算順遂，就是還不等母女團聚，她就去了。

　　虞愿說完后便沒有說話，給了楚老夫人時間讓她自己消化。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夠冷夠硬，看著別人生離死別骨肉分離沒有半點觸動，也唯有自己親自遭遇了，才知道什麼是痛不欲生。

　　就如現在，楚老夫人明明是她的外祖母，看到她傷心欲絕，自己居然沒有半點觸動。

　　楚老夫人哭了會，將心中的悲痛徹底宣泄出來后，這才紅著眼眶拭了淚。

　　“多謝殿下告知臣婦這一消息，也消了老婦心中的執念。只是不知殿下可否告知老婦，我女兒的安息之地，我也好去看看她，跟她說說話？”

　　“老夫人先回去養好身子，到時便與我一同前去吧，想必母親也會歡喜。”

　　虞愿說完，便坐了下來，看著楚老夫人，叫了一聲：“外祖母。”

　　楚老夫人意外之余，也是驚喜若狂，她顫抖著聲音應了，想去碰碰虞愿，卻是最終收回了手。

　　如今在她面前的，不僅是她外孫女，更重要的身份，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就算她們關系再親密，也不是她隨意能碰的。

　　最后，楚老夫人被虞愿身邊的女官親自送回了府，另有賞賜若干，府上的人對此不知何意，只是老夫人閉口不言，徑自去了祠堂，他們也只能打消念頭。

　　相比于衛府的人有驚有喜，明國公府卻是氣壓低沉。

　　顏如瓊回來后便被女官限制在了她的院子，不許到處走動，她心中這才開始害怕，那兩個女官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不該是她獻舞后被陛下贊賞，召她進宮為妃嗎？為什麼還沒等她開始就失敗了？

　　而大廳內，老夫人當著一眾子孫的面，將今天的事說了。末了，她有些昏花的老眼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平日便教你們多讀明理之書，行和禮之事，如今，這些書都讀到了哪里？”

　　“你們日后過得如何，少半依仗家族，大半憑借自己，不要想著出歪點子。今日顏如瓊做了蠢事，要不是陛下還顧念一點舊情，怕是整個顏家危矣。”

　　老明國公雖然閉口不言，但他的意思，就是老夫人的意思。

　　不等明家眾人散去，宮中便再次來了人，來的是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孫福。

　　他帶來了皇帝的口諭，顏如瓊賜毒酒一杯，三日后上路。

　　對于著這個結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沒有牽連到其他，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至于顏如瓊，她作了大死，后果就該自己受著，誰也幫不了她。

　　之前便不止一人提醒了她，可是她卻不聽。

　　“不，這不可能，陛下不可能這麼對我。”顏如瓊不愿相信自己因為一句錯誤的話就要送命，她瘋狂地敲著門，卻沒人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