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打醒他，按著他的腦袋泡進水里，讓他把說過的話咽回肚子里，或者用最燙的烙鐵懲罰他，讓他知道疼痛和教訓，懂得三思而后行，可他才十八歲，罪魁禍首明明是我。

　　我告訴他我們是親兄弟，但小鈺總有歪理，他早就不怕我，我在他面前從來沒有當大哥的威嚴，用繩子吊在懸崖邊的是我扭曲的靈魂，就算我極力否認，也無法抹去那一瞬間的血液沸騰和戰栗，我硬了。

　　我病得越來越嚴重了。

　　我想我這輩子都無法擺脫可恥小人的烙印，地獄十八層的強奸犯都比我光彩。

　　等我死了，會被關在鐵籠子里被所有人唾罵，只要愿意，任何人都可以往我頭上吐口水，因為我是個和自己親弟弟亂倫的變態。

　　我害怕那一天的到來，我終于開始害怕死亡。

　　小鈺蠢得可愛，我經常會覺得他的腦子只有核桃仁那麼大，不然為什麼總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我又開始嫉妒他了，他是海邊熱烈的篝火，而我是下水道里骯臟的飛蛾。

　　他太乖了，我想打爛那張甜言蜜語吐不盡的小嘴，用疼痛來驗證真實性，可他說喜歡哥哥、癡嗔撒嬌要我抱，如果我不親他，他就掉眼淚給我看，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我不喜歡被忤逆的感覺，這會讓我變得沒有耐心，可小鈺有一萬個辦法輕易惹怒我，我有什麼底氣訓斥他？我在他面前根本抬不起頭。

　　我想給彼此一點冷靜的空間，讓他去住校，但好像又一次讓小鈺傷心了，老天爺……再讓我多活三十年我也學不會怎麼帶孩子，別家的孩子我不知道，但我家這個也太能哭了，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在小鈺的眼淚里保持鐵石心腸。

　　我真不知道應該拿他怎麼辦好了，他小時候就是我的克星，長大了我也逃不開，小鈺說愛我，我是個懦夫，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被他的話燙傷了，喉嚨也被掐住，我無法回應他。

　　我總有把一切事情搞砸的厄運能力，大腦一陣失控，我感到呼吸困難，小鈺之于我就像毒品之于癮君子，掏空家當只為尋求一時快活，我苦思冥想很久很久，到底要怎麼拒絕他。

　　我好想閉上眼再也不睜開，希望第二天一早我就會變成骨灰，小鈺把我捧在手心里，就像我捧著爸媽一樣，那種感覺一定很奇妙。有眼淚打在我身上，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好煩，周鈺真的好煩，又把我吵醒了。

　　我忍不住親他，想要惡狠狠質問他為什麼這麼不要臉，被親哥操還能爽，可我太害怕他哭了，只能生著悶氣把話咽下去，他遲早會明白的……遲早會認識到這件事有多錯誤多惡心，那一天快點到來吧，我早就吃夠了裹著糖霜的毒藥，快點給我個痛快吧。

　　眼前的煩心事還沒理出頭緒，下一件就接踵而來，我回憶不起來自己高考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但燥郁和焦慮很快將我淹沒，這種情緒在我身上是常態，卻很少這麼持久。

　　我習慣用銀行卡里的數字來安慰自己，一頭扎進工作里，生意場上無往不利，可長期失眠終究會摧毀人的意志，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再怎麼樣我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一瓶安眠藥很快見底，白天坐在辦公室，甚至能聽到心率不齊的聲音。

　　我再次搞砸了，我讓小鈺感到無法忍受，爸媽走后，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要和我分開，他說他要搬到學校宿舍去住。

　　我那些不光彩的心思和故作磊落的態度瞬間化作巴掌扇到自己臉上……我愿意吃一輩子裹著糖霜的毒藥，我還不想這麼快失去他。

　　整整一周，我以前從來沒發現自己原來這麼矯情，站在學校門口抽了一地煙頭，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忍不住期待見到小鈺，叛逆的一生中我很少覺得我媽是對的，可不得不又一次承認，這兒的學生的確加在一起都沒周鈺好看。

　　我在地下室吃饅頭咽咸菜沒覺得苦，酒桌上白的混紅的喝到吐也沒覺得苦，卻在看到小鈺拎著行李箱朝我走過來的時候，覺得他肯定吃了天大的苦頭。

　　我好心疼。

　　周鈺沒心沒肺，好像丟下我走掉的人不是他，一邊哄我一邊親我，捧著我的臉笑瞇瞇問我，“哥，想我沒？”

　　想，我想把他吃進肚子里，餓了就吃他的肉，渴了就喝他的血。

　　可下口時沒嘗到血腥味，只咬到胳膊上的蚊子包，我無法不反省自己的無能，是我沒本事，才讓小鈺這麼辛苦。

　　晚上做完愛他問我什麼時候給他找個嫂子，那一瞬間我聽不到自己的心跳，恐懼將我點燃，燒得我渾身都疼。

　　我痛恨一切可憐我的人，包括自己的親弟弟，可為什麼要在他面前流下眼淚，就因為他說要去外地上大學、要在那邊結婚，要花我的錢給他老婆買包嗎？

　　簡直不可原諒，我不想看到他，我發誓只要他離開北京，是死是活就和我半點關系都沒有，滾一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