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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第12章

沈桐文定然已經猜到了,他摔馬斷腿是我的手筆。

但他卻要對嚴玄亭下手。

「絮絮,名聲是什麼?旁人議論,口誅筆伐的東西,虛無得捉不住。」

嚴玄亭的聲音傳進我耳朵里,一如既往的溫柔堅定。

「只有你,這一刻是真實在我懷里的,摸得到,親得到——絮絮,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你,放手片刻都惶恐,怎麼舍得休掉你?」

他不在乎貞潔。

不在乎名聲。

只在乎我。

我沉默許久,緩緩開口:「我也決定傳出一些消息。」

「……什麼?」

第二日,我找到京中最大的一家茶肆。

這里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消息傳得最快。

我丟了幾片金葉子,頂替了說書先生的位置。

驚堂木一拍,我緩緩開口:「那丫鬟,是說實話惹了敬安王不滿,故而被王府逐出。」

在嚴久月的指使下,楚慕在臺下與我配合,發問:「什麼實話?」

「敬安王于床榻間……不太擅長,其他姬妾迫于權勢,都哄騙著他。唯有那丫鬟,睡意正酣時,聽見敬安王的聲音,便順口問了句『王爺開始了嗎?』」

「王爺卻回她:『已經結束了。』因此,那丫鬟被趕出了王府。」

臺下哄堂大笑。

消息傳得飛快。

不過半日,「開始了嗎?——已經結束了」成為京城中人人意會的隱秘笑話。

我猜沈桐文一定很想殺了我。

否則也不會撐著斷腿,坐著木輪椅來到丞相府門前,指名要見嚴相新娶的夫人。

春雪進來喚我時,我正坐在窗前研究荷包的繡法。

等我跨出門去,看到斷了條腿,神色憔悴的沈桐文坐在輪椅上時,心情忽然變得特別好。

甚至沒忍住笑出了聲:「哈哈。

沈桐文氣急敗壞地扣著輪椅扶手,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葉玉柳,你怎麼敢!」

我問他:「我為什麼不敢?你本來就不行,還不讓我說?」

他目眥欲裂,仿佛馬上就要背過氣去。

「葉玉柳,我敬安王府待你不薄——當初南州水患,你爹娘把你賣給人牙子,若不是你進王府,我給了你一口飯吃,你恐怕早就餓死了!」

「你這話說得不對。」我搖頭,糾正他,「即便沒有你們,也會有其他府中的人買下我,說不定還會待我更好一些。起碼不會像你一樣,明明不行,偏要逞能。」

一口一個不行。

我當然是故意的。

更何況,南州水患,本就與籍江堤壩有關。

細論起來,該是敬安王府欠了我的才對。

身后,偶爾有人路過,便對著他指指點點:「這便是那個還沒開始便結束的敬安王。」

沈桐文向來最愛臉面和名聲。

這樣的羞辱對他來說,無異于凌遲酷刑。

沈桐文身后站著幾個侍衛,還有侍奉的丫鬟,顯得人多勢眾。

我一個人站在這里,身后只有春雪,他也沒將我放在眼里,只陰森森道:「玉柳,隨我回府。」

「不回。」

我望著他,面無表情:「如今我是丞相夫人,并不是你家的丫鬟,你無權帶我回去。」

「若不是你替了漫漫,就憑你,也配嫁到這里來?」

10

我沒想到沈桐文會提起這事。

事實上,我也是這幾天才慢慢想通。

沈漫漫身在閨中,根本沒辦法接觸外面的世界。

她所知道的,關于嚴玄亭的一切,都來自沈桐文。

他不愿意她嫁人,所以故意把負面信息夸張后告訴她。

但沈桐文為了臉面,不能娶沈漫漫,又舍不得真的放棄我這個玩物。

于是就讓我殺了嚴玄亭。

從前我殺的那些人,大多與我一樣,做的是見不得光的事情。

嚴玄亭不一樣。

他是當朝丞相,肱股之臣,若我真的殺了他,只會走投無路。

到時候為了活命,我只能回到他身邊去。

沈桐文,當真是算得好極了。

我正要說話,卻陡然瞧見了沈桐文身后的嚴玄亭。

「本相的夫人配不配嫁過來,怕是由不得敬安王做主吧?」

盛夏炎熱,他一身輕薄白衫,墨發挽起,神情冷清。

嚴玄亭走到我身邊來,與我并肩而立。

沈桐文望著我們,扯了扯唇角,露出森冷的笑。

他對嚴玄亭說:「嚴相接手了本王玩膩的女人,竟然還如此寵愛,此等胸襟實在令人佩服。」

我下意識轉頭看向嚴玄亭,正好瞧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

「敬安王自身能力有缺,大可不必從女子身上找補。」

嚴玄亭淡淡說著,伸出手來握住了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

他指尖冰涼,我的手心卻溫熱。

「敬安王如今賦閑在家,可能不知道,這開始與結束的笑話已經傳進了宮里,連皇上與諸位娘娘都知道了。」

嚴玄亭冷嘲道:「本相方才進宮,還為敬安王請了一道圣旨,想必馬上就到。」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說的話。

一輛馬車飛馳而來,停在旁邊。

馬車上下來一個暗紅衣袍的太監,他看了嚴玄亭一眼,接著轉向沈桐文:「敬安王接旨——」

嚴玄亭微微一笑:「崔公公,您還是別為難敬安王了,畢竟他腿斷了,跪不成。」

我發現嚴玄亭的嘴竟然也很毒,于是睜大眼睛,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嚴玄亭含笑伸出手,在我發頂安撫似的拍了拍。

崔公公開始宣讀圣旨:

「敬安王目無君主,放肆無禮,冒犯高陽縣主,實乃大不敬之罪——著今日起,降爵為敬安候,于侯府中閉門思過三十日,未得朕命,不得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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