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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今天逃了嗎》第7章

「這糖人哪來的?」

「大小姐你不知道,你這真是個聚寶盆,入秋后,我每次早晨起來打水,都瞧見桌上插著一個糖人。」

阿葦越樂呵,我臉上的表情就越黑。

顧影,你就用這些小手段來哄我?就不敢來見我?

見我面色不善,阿葦的聲音越來越低,她像犯了錯一樣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大小姐,阿葦是不是錯了?」

「我是聽姐姐們說大小姐你不吃糖人,說你看到了,也是要扔的……」阿葦耷拉下臉,「我不知道大小姐你這麼在乎……」

「我不在乎!」

阿葦被我這一聲嚇了一跳,訥訥地站在書案旁。

賬本滿滿地堆在書案上,我將自己埋在書堆里,默念著賬目。

眼看著手里的糖人一點點化掉,阿葦快哭了:

「……大小姐,你在乎的。」

不,我不在乎。

我提著筆,努力沉心靜氣,算著賬目,可眼前的字竟然一點也看不進去。

他走的那一晚

「大小姐,你筆拿反了……」

「大小姐,你書拿倒了……」

「……大小姐?」

門被一腳踹開,灌進一室風雪。

身后是阿葦的驚呼。

是我抓起斗篷,跑了出去。

我不是在乎他,絕對不是。

只是家奴叛逃,我把他尋回來而已。

我顧嬋自詡精明算計,怎麼能吃這一兩銀子的虧?

耳邊是獵獵的北風,風夾著雪花,刀子一樣割在臉上。

風雪太大了。

我幾次跌坐在地上,又掙扎著爬起來。

除夕夜的長安城空空蕩蕩,合家團聚的燈火在風雪中明滅。

不在這里。

也不在這里。

這算什麼?顧影,這算什麼?

我們不是簽了賣身契嗎?你怎麼一點契約精神也沒有?

顧影,你到底去哪了?

我不慎被一塊牙石絆倒,重重摔在地上。

不疼,我的眼睛卻一點點濕了。

我抱住膝蓋,放聲大哭。

顧影,你不是見不得我哭嗎,我都哭成這樣了,你現在在哪呢?

我悵然坐在當初徐半仙為我們算命的歪脖子樹下。

我忽然想到徐半仙當初說的不準退錢。

對了!去找徐半仙算一卦!

他一定知道顧影在哪!

徐半仙確實知道,我闖進徐半仙住處時,坐在他旁邊熬糖漿的顧影可以作證。

「你怕克死那丫頭!就不怕克死老夫!」屋內是徐半仙氣急敗壞的聲音。

「不怕。」顧影的聲音輕描淡寫。

當我闖進去時,顧影的孤星體質再一次發作。

徐半仙正躺在小爐旁嗑瓜子,顧影坐在徐半仙旁邊熬糖漿,見我怒氣沖沖地踹門進來,手中熬好的糖漿哆嗦著澆了徐半仙半個禿瓢上,燙得徐半仙嗷嗷叫。

旁邊插著一排丑得觸目驚心的糖人,這糖人做得丑也就算了。

他竟然還想跑?

 

 

顧影:

離開大小姐的那天晚上,我心里有個聲音說:顧影你會后悔一輩子的。

所以我一直在暗處守著她。

看她氣得摔了幾個古董花瓶,看她賭氣買了個丫鬟,看她誤打誤撞接下家里的生意。

看她夜里盤賬伏在案上睡著,只敢小心為她披一件衣服,她睡夢中抓住我的衣擺,夢囈著我的名字:

顧影,大騙子……

我動搖過。

可是那次她染了風寒正發熱,我記得從前我生病,阿娘在的時候會給我采一種藥,吃下去睡一覺就好了,我跑到城郊,從黃昏找到天蒙蒙亮,回來時發現她已經喝了藥睡下了。

她躺在床上,紅潤著一張臉,燒已經退了。

書案上壓著幾箋藥方,落款正是一方要價千金的胡太醫。

縱使我盡力半日往返,手中那一棵柴胡還是脫了水,在我手中垂下頭,好像在諷刺我:大小姐跟著你是會受苦的。

我本來動搖的心也明了了。

生意場上的奸商打著大小姐的主意,暗地里我為她換過下藥的茶水,為她教訓過不懷好意的二世祖。

她從那個只會掉眼淚藏著心事的小姑娘,長成了頗有手腕,叫人不敢小瞧的管事大小姐。

還好,她忙起來就不那麼掛念著我了。

也許再過一陣子,她與我擦肩都認不出我來了。

這樣對她來說,是好事。

我想在長安城安定下來,做一門正經營生。

我們同在長安城,我經手的銀錢興許也曾過了她的手,就像我們偶爾抬起頭,看的也是同一輪月亮。

就好像我們不曾分開。

一輩子在暗處守著她,看她著嫁衣,看她為人婦,看她兒孫滿堂……哪怕她的幸福跟我沒有關系,也很好。

道理我都想明白了,雖然還是不免難過。

我本無意跟著徐半仙,不過是那天我路過他的算命攤,他正挨揍。

揍他的人分成兩撥,一撥說他信口胡謅,一撥說他的糖人吃了拉肚子。

后來我才知道他天熱時做算命的,天冷時做糖人,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風險對沖。

在我看來卻不是這樣,風險像拳頭一樣沖在了他的身上。

我和他眼神對視,他的眼睛亮了,我長腿一邁就要走。

我本來是不想救他的,可他死死拉住了我的褲腳:

「壯士留步!我算出你有一劫!」

我沒理他。

「你心上人有一劫!」

……

「別打了!」

徐半仙被我救了下來。

他本想攆我走,但是我看中了他的糖人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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