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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今天逃了嗎》第4章

「你下來吧,粽子不是我包的!」

顧影坐在屋檐的嘲風獸旁,將信將疑:

「你發誓。」

「我發誓!」

這才叫他放下戒心。

雖然不是我包的,但藥是我下在里面的。

顧影吃過很多苦,但是沒吃過粽子。

他竟然不知道粽子要解開。

他拿著粽子,正并著粽葉一口咬下。

驚得我趕忙為他剝開,捧在手里遞給他。

「喏,要這樣。」我又怕他尷尬,忙解釋道,「這樣吃,不扎嘴。」

他點了點頭,低下頭,就著我的手,咬了口我手上的粽子。

他的發梢拂過我的手心,像……像狗狗。

奇怪,為什麼我心跳得這麼快呢?

我面上一紅,才要收回手。

他就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他抬起頭,眼中猩紅一片,一步步將我逼退,直到我退無可退,跌坐在繡床上,他如捕獵般欺身上來,將我禁錮。

那雙初見時就叫我晃神的手,正將我死死摁住。

我努力裝著鎮定,我知道這世上的道理,一物換一物。

我要他帶我逃,自然要舍棄一些東西。

「顧、顧影……」

恍然間,他不是我熟悉的那個顧影,他是當初籠子里那個惡狼,只不過一直伺機捕獵,收斂著殺意。

他眼中沒有平日里的逃避,沒有被我戲弄的惱怒。

只有占有。

一室燭光,我們的影子交纏在一起。

他慢慢逼近,我瑟縮著往后躲,直到我后背抵著墻。

他身子是燙的,墻是冷的。

他眸色深沉如硯,抽出我頭上的流蘇簪子,叫我頭發傾瀉下來。

我咬著下唇,只聽旁人說過,這事兒似乎很疼?

我緊張地閉上眼,以為他要吻我了。

出嫁的小姊妹說,要做這種事情,要先親吻。

可是良久,這個吻也沒有落下,反而身上那股威壓消失了。

我猶豫著睜開眼。

眼前顧影紅著眼,顫抖著。

那支金桂流蘇步搖,簪尾染了血,在他手邊。

殷紅的血順著他的肩胛蜿蜒向下,滴滴答答打在我的手背,他忍著疼痛也要與我保持著距離。

他就這麼討厭我?寧愿自殘也不要和我扯上關系?

是的,是這樣了。

所有人都討厭我,不過是礙于我大小姐身份,不拆穿罷了。

這一幕,我從很久以前,就無比熟悉。

我曾有幾個玩伴,賬房家的女兒茉兒,管家婆子的孫女梨兒。

我以為我們的關系要好,但凡有些好吃的好玩的,我也樂得分給她們。

那天我才得了兩個別致的糖人,一個大眼睛像茉兒,一個撅著嘴像梨兒,我喜歡的不行,一路上忍著嘴饞,顛顛地跑去送給她們。

茉兒和梨兒喜歡的不行,臨到我走了還在嘰嘰喳喳地夸糖人好看。

我美滋滋地走回去,卻又想到還有幾個新奇花鈿在我荷包里,忘了給她們。

這一回去,我就看見她們把糖人丟在地上,踩得稀爛,嘴上咒罵:

「賤人,有兩個臭錢,便以為誰都要圍著她轉!」

「就知道哭,一哭就害得我們挨罵。」

地上那個糖人,是我舍不得吃的,卻被她們踩得稀爛。

她們憤憤地走了,我一個人在那里站了很久。

那天秋風和煦,陽光很好。

我蹲在那里,托著腮看螞蟻搬糖人,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她們說的對,我顧嬋有錢,所以不管多精巧的糖人,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糖人尚且如此,人也不該例外。

那年冬天,我爹發落了管家和賬房。

堂內暖意融融,外頭風雪呼嘯。

茉兒和梨兒的家人,黑壓壓跪了一屋子。

他們哭喊著求情,說外頭天寒地凍,又是年關,念在多年伺候的份上,也不該這時候打發了。

我爹太寵我,又懶得管這些后宅臟事,只問我:「嬋兒怎麼說?」

我年紀還小,坐在太師椅上,小腿竟然還夠不著地。

茉兒和梨兒跪在地上,兩個眼睛哭得像爛桃子。

她們穿著尋常布衣,凍得瑟瑟,頭上已經磕出烏青,臉上還有未褪的巴掌印。

我一身大紅綾羅襖裙,領口綴著一圈蓬松的兔毛,琉璃娃娃一般。

聽我爹這麼說,我微微紅了眼,低下頭去:

「她們偷了我的首飾。」

「那是她給我的!」

茉兒剛尖叫出聲,就被她母親一個耳光抽昏過去。

梨兒還算聰明,只伏跪在地上戰栗。

「家賊難防啊。」

「大小姐單純善良,怎麼會跟你一個丫頭過不去?」

「大小姐就是太軟弱了,才被這些賤婢拿捏。」

人人都相信我。

誰讓我顧嬋別的沒有,就是有錢呢。

官府明令,偷盜的家奴,可打可殺。

「那可是顧氏大小姐,頂有錢的肥羊,可要狠狠宰上一筆。」

人伢子大約是高興得昏頭了,搓著手自言自語,回過身卻發現我在旁邊安靜喝茶。

他尷尬地撓撓頭,我卻渾不在意,沖他微微一笑。

隨你們去算計好了,那錢不過從你們手中聽個響,最后還不是入我顧家的賬。

誰讓我們顧家做的是皇家的生意。

雪地里,我一身大紅斗篷坐在亭子里,看新管家發賣他們。

我悠悠吹開茶面熱氣,耳邊是茉兒和梨兒的哭聲咒罵聲。

一沓奴契,跟人伢子換了指甲蓋大小的金塊。

金塊打成一朵朵小小的桂花,串成我頭上那支金桂流蘇簪子,迎風而動,清脆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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