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敘還怕他會多想,想帶打幾天游戲,結果熊孩子看了他一會,讓他該干嘛干嘛去。
又過幾天農歷春節,周望舒給所有人都包了大紅包。零點兒女拜完年,家里只剩下周望舒和季敘,老年人仗著最近心情好,身體也好,想作死。
鋪完被子后,倆人躺在一塊咬耳朵,季敘聽見他耗子大點聲說:“敘哥,我想·要·你。”
季少爺被雷劈的燒焦了半個腦子,把人塞進被子里團成球說:“省省吧你,你這個二十幾歲的腦袋頂著快一百歲的身體,我哪兒敢呀,把你弄散架子了周跡明天就得把我埋你院里那顆梨樹下。”
季敘不干,他可不敢作死,按理說老年人這個歲數早該沒那個念頭了。周望舒嘴硬地說:“不會。”
季少爺胳膊一灘開始擺爛,“那行吧,那你來,我讓你禍害。”
“我不。”周望舒拒絕。
季敘想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老小孩可能就是這樣吧。
后半夜的炮火聲漸漸消退,倆人鬧著鬧著都睡了。這年的春天來得早,可春天一到,周望舒的身體素質開始飛速下降,連續一個月斷斷續續往醫院跑。清明一過,直接坐上輪椅,每天被季敘推著出去曬太陽。
某天傍晚,季敘突然聽見他說:“敘哥,我的時間快到了,該走了。”
季敘知道時間差不多了,可是不愿意想這事。明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他卻想掩耳盜鈴。他想了想,蹲在周望舒輪椅前問:“你還有什麼想干的事兒沒干完罵?剩下的我幫你。”
他能做的不多,卻不想他留遺憾。周望舒說:“沒了,見到你回來就沒了。
”他摸摸季敘的黑頭發說:“但是我貪心,這個時候又想多要一個……”
季敘問:“想要什麼?”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月亮想讓他跟著走他都敢。
周望舒說:“想要個名分。”季敘對他的話似懂非懂,他接著說:“我們倆這輩子都沒名沒分,我走之后下輩子去哪兒找你啊。人啊,總得有個盼頭不是。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跟以前一樣舍不得你。”
“要是可以,我下輩子投胎當個姑娘,我一定會來找你。”
“好,”季敘笑得比哭還難看,“那就給個名分。我明天就讓他們去找群記者來,把之前沒有的名分都給你。”
季暮欠他的,他用這輩子的名義給不了。他得把他們倆以前寫的信什麼都交出去,他小時候還撿到過其他東西被放在父母家,他想起來了,那是他寫的日記。
里邊都是寫給家人,寫給望舒的。
周望舒搖頭:“不用,不用明天,等我走了之后吧。”
“我走了之后,你幫我以我的名義告訴其他人,就說這是我的臨終遺言。不用提你,你現在這個年紀跟我不搭,真把你放在別人面前,保不準會說你是在圖我什麼,我不愿意聽,除了季伯父季伯母,沒有人能說你。”
“就是那幾個兔崽子估計也是這麼想的,都覺得我老眼昏花認不清人。我要是知道會這樣,絕對不會生他們。”
季敘說:“你想好了你要做的事就行,不用管我。”
這個年紀的人頭腦還能清楚的不多見,望舒能等他回來足夠難得。他不想讓他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我管。”周望舒怕他做傻事,囑咐他,“你要是真想給我個名份,就以季暮的名義。
他躺進紀念館里了,讓我等了他這麼久,總該給我個圓滿。”
話題過于沉重,要說圓滿,上輩子還真沒有幾件讓季敘覺得舒心的事。太多不如人意的一件件翻上來,周望舒看得開,季敘卻沒法看開。他話題一轉,問:“你都知道那里掛著我的照片了,那個紀念館你去過嗎?”
“去過。”周望舒笑,“想他的時候就去看看,里邊有照片。但是我一直不相信真死了。這不,你不就回來了嘛。”
他說:“后來我年紀大了,就去不了了,我讓他們給我拍了照片。”
他是江蘇人,因為季敘在北方住了一輩子。從北平到西安,又回北平,周裕灃離世被他送回蘇州,他就又回了這里。
至于后續他要埋到哪兒,季敘定吧,只要把上輩子的季暮和他埋在一起埋哪兒都成。
周望舒撐過四月,卻沒熬過五月,是某一日看著日出的太陽,在季敘懷里閉眼的。
季少爺預料過這個場景,可親眼看著還是覺得難受。
大概從前月亮聽見他沒了的消息時也是這個心情。
季敘忽然想到從前,一樁樁一件件事搬出來,季節卻不慎相同。
季家這天來了兩個客人,他一進門就讓季聞言追著滿院子跑,他惹了事,老頭要揍他。
前院院中間的大缸讓他按的來回晃蕩,因為周裕灃的一句話,小南蠻子就替他挨了雞毛撣子,半夜還給他送藥膏。
他拉著人跑出去,跑得氣喘吁吁,明明是頭一次見面,他卻覺得對方長得真好看。
知道對方字“望舒”,他說:“‘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望舒。
那不是月亮嗎?。”
他想跟對方親近,借著害他沒吃成午飯的由頭帶人去吃炸醬面。菜碼還騙人說:“加生魚片、壽司、奶酪、牛排、番茄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