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架并不算昂貴的鋼琴,連曾經他們家里價格的百分之一都沒有。
秦懿安今天穿的也很普通,一件質量略微有些差的T恤遮不住他線條極好的肩頸。
坐在那里的瞬間,旁邊人的竊竊私語都停下來了,不少人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手機。
音符緩緩流淌出來。
秦懿安學過很多足夠炫技到讓人眼花繚亂的鋼琴曲,更對那些譜子熟記于心,名流大家他手到擒來。
然而他一首都不想彈。
回過神的時候,席貝已然以拳抵唇,有些想哭。
“碧草青青花正開,彩蝶雙雙花中來。”
“千古傳頌生生愛,山伯永戀祝英臺。”
一曲罷。
周遭圍得人已經是水泄不通,極其俊逸帥氣的青年起身,聽到那負責人驚喜萬分的聲音:“您太厲害了!能等等嗎?我們將一等獎的餐券……”
“不用,”秦懿安打斷了他,“我要三等獎,可以嗎?”
負責人愣在原地:“您……”
秦懿安回頭,輕輕蹭了蹭席貝的臉,拿著那嶄新的五十塊錢:“走吧。”
他的老師如果知道他的一首曲子只值五十塊錢,恐怕要氣得從維也納回來跟他吵架。
席貝的眼眶紅彤彤的:“安安……”
“嗯,”秦懿安笑了一下,輕輕說,“說好了的,帶你去買花。”
他們穿過水泄不通的人群,旁若無人地在手機攝像頭下牽著手,自然萬分地走到了商場外,席貝工作的便利店門口。
那個帶著孩子賣花的婦人依然還在。
五十塊錢本來只能買三朵玫瑰花,但那婦人塞了五朵,她抱著姑娘離開之前,還兢兢業業地跟兩人講了花語。
三朵是“我愛你”。
五朵是“我愛你無悔”。
此刻已是傍晚,正好趕上了下班點,人潮愈發洶涌,便利店的關東煮煮開了,飄香的味道順著冷氣竄出來,融化在暖洋洋的夕陽里。
店員在里面望到了席貝,本想喊他進來,但是看到他緊緊地抱住玫瑰花,卻又停住了。
“團團,”秦懿安抬眼望向他,“開心一點好不好?”
席貝的小臉被玫瑰花映得粉紅,朦朧又漂亮,帶著點清澈到動魄驚心的美。
他抬起手擦了擦眼睛,也不知什麼時候,淚珠就噼啪地墜在了玫瑰花上。
他帶著一點鼻音:“我其實很開心的,真的。”
“團團。”
秦懿安頓了好一會,他沉默了很久才開口。
“再在這里上兩天班,就回家休息好不好?過兩天哥哥送你去學校,你好好上學。”
“……”
席貝怔愣了一瞬,心中的預感愈發強烈,他往前一步,聲音艱澀:“……我們一起去。”
秦懿安沉默了,沒有回答。
“團團好好上學,等哥哥一年賺得到錢養你,你……”
席貝沒說話。
他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
他哽咽,伸手從口袋里將手里摸出來,幾乎有點顫抖,身體微微搖晃,湊過去:“我有錢!安安,我有錢!”
手機銀行被席貝打開,銀行卡上的數額明晃晃的,席貝從前攢下的零花錢都硬塞給了秦懿安投項目,現在這錢全是他打工攢下來的。
學費只要五千一學年,席貝已經攢了兩萬多了,足夠兩人上學,也足夠他們生活費。
“團團,”秦懿安打斷了他,“不是錢的問題,哥哥沒有時間了。”
“我不是輟學,我只是休學,等團團大二大三,說不定還能教我怎麼學……”秦懿安說。
席貝還想反駁他,但是已經泣不成聲。
秦懿安則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席貝的眼淚。
感覺自己的心也要一樣碎成一瓣瓣。
“乖寶,”秦懿安俯身,在他的眼睫上落下一吻,“對哥哥有點信心好不好?”
席貝很難說話。
七歲那年他一無所有,墜落地獄之際被一只手拉住,拽回天堂。
秦懿安成為了他新的天地。
十七歲這年他也一無所有,然而一只手將他從地獄推走,讓他繼續自己的前途無量。
“哥哥現在在你身后,”秦懿安低聲說,“再等我一會,不要喜歡別的人,不要跟別人走。”
只喜歡我一個人好不好?
席貝哽咽,甚至來不及點頭。
秦懿安淺琉璃色的眸醞釀著滔天的巨浪,醞釀著瘋狂。
秦懿安從小到大都是偏執狂。
他不希望席貝被別人碰到、被別人看到,希望席貝只喜歡他一個人。
是個占有欲很強的壞蛋。
然而偏執狂的定義不僅僅局限在要將少年留在他身邊。
第一次,他渴望少年出現,在他的世界。
第二次,他希望少年無事,此生平安。
第三次,他希望少年熠熠生輝,做永懸在他心上的小太陽。
第70章
◎感覺沒有你在,下一秒就要死掉了。◎
八月底, 京廣大學門口。
人潮如織,燥熱難忍。
排隊的地方沒有陰影,明晃晃的太陽從頭頂照下來, 幾乎要將人燙得燒起來。
抬起頭有些艱難地瞇著眼睛看一眼太陽,連忙發出抱怨似的哀嚎,恨不得找后羿來將這個太陽也一并射下來拉倒。
席貝也熱, 他整張漂亮的小臉都被蒸騰紅了。
秦懿安將一件薄薄的襯衣外套罩在他的身上, 朦朦朧朧地映了些微黃的光, 大約減輕了些潮熱。
排隊的人如同螞蟻一般慢慢往前挪, 終于快挪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