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秦懿安幾乎是以雷霆萬鈞之勢搞定了有關席正國的去向——讓他先去山腳下的派出所。
馬上顧管家就會派人過來,秦懿安與席貝也會自己下山。
“散了,都散了,大家自己去觀光游覽吧……”
江婉嬌和嚴悠然也有些猶豫糾結地沖兩人揮了揮手,急匆匆地轉頭打算去跟老師匯報。
窄窄的小圍欄里只剩下來了秦懿安與席貝兩個人。
席貝揉了揉自己發酸滾燙的眼睛,聲音輕輕的:“安安……”
秦懿安“嗯”了一聲:“我在。”
他也不知道席貝會說什麼。
說面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誰?說他剛剛跟席貝吵了什麼架?還是說——
“我們不拜了嗎?”席貝的聲音輕輕的,“孔廟。”
他亮晶晶、宛如黑葡萄一樣的眸里水光盈盈,閃爍且溫柔,單純且炙熱。
秦懿安一怔。
他忽然對著席貝轉過了身,半蹲下來,等著席貝跳上他的后背,朗聲說:“不拜了。”
席貝從善如流地攬住了秦懿安的脖頸,將自己的腦袋蹭上了他的頸窩,尚且還在發酸發腫脹的雙腿被秦懿安扣住了膝蓋,霎時間就沒有那麼難過了。
“為什麼,”席貝貼靠在秦懿安的身邊,溫熱的呼吸像是撓人的小羽毛一樣,輕飄飄的,“不拜了?”
他依戀地在秦懿安的后背上,好似倦鳥歸巢。
“因為在這里能拜的東西,我們自己就可以拿得到。”
秦懿安背著席貝,踏上了此刻人少的歸途。
山上的每一步都走的踏踏實實。
“我有比這個更重要的東西想要,”秦懿安說,“我要省著許愿的機會。”
他從來都不信神佛保佑,也不信什麼聽天由命。
然而此刻,他卻切切實實地期望,能用他此生的許愿機會來許同一個愿望。
只許一個愿望。
“這樣,”席貝說,“那我許愿的機會也給安安。”
罕見的,秦懿安沒有拒絕。
他輕笑著開口:“好。”
路邊沒有什麼人,下山的路并不似上山那麼陡峭,紅楓在山間飄來飄去,打著旋落下來。
有一片窄窄的小紅葉落在了秦懿安的發絲上,被席貝輕輕地摘掉了。
“安安,”席貝忽然開口,“剛剛那個人想要讓我從秦家離開,跟你們要錢,然后自己出去‘自立門戶’。”
“你怎麼說的?”
席貝沒說話,窩在秦懿安頸窩旁邊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哭哭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被勒住了一樣。
雖然秦懿安知道席貝是想要開玩笑、說冷笑話。
但是他的心還是一陣抽痛。
他雖然一點都不希望席貝會從他的身邊離開,一點都不希望席貝產生絲毫離開他的念頭。
但是當他看到席貝被席正國攘住脖頸,幾乎失去呼吸的時候。
他想,如果席貝非要走也沒關系。
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好。
他愿意像癡狂者一樣向上天用自己所有的機會許愿。
只許一個愿望。
許的甚至不是希望席貝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而是希望席貝此生平安順遂。
“我沒事,安安。”席貝看了一眼秦懿安的神色,乖乖地蹭了蹭,像小傻子一樣,“其實我想,我爸爸媽媽去世的這十年他都沒有出現,現在才突然出來,他可能跟我爸爸媽媽關系根本就不好。”
小聰明蛋席貝有理有據地分析:“他又想跟我要錢……我覺得,這種親戚沒有必要相處。
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秦懿安輕輕地“嗯”了一聲:“聰明團團。”
“就是……”
席貝裝作不經意地望向了他手中那片孤零零的落葉。
小小的一片,單薄脆弱地好似下一秒就會被折斷,早就已經離開了它落葉歸根的那片土地。
“我不希望我現在唯一的親人會是這樣的人。”
他的聲音很輕。
“團團,”秦懿安忽然開口,“雖然這句話說出來很不好,但他實際上……”
“不是你的親人。”
“……”
席貝靠在秦懿安的身上,一時間覺得自己有點恍惚。
片刻之后,他才評價道:
“感覺有一點像是地獄笑話。”
說完,他忍不住悶笑了一聲。
有一點覺得不可置信,可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
“安安是怎麼知道的?”席貝很好奇,毛茸茸的衣領在秦懿安的后頸上蹭了蹭,軟綿綿的,“我一開始讓他給我看證據,他就給我看了一張照片,我也不是特別相信他……”
“席軍叔叔實際上是在福利院長大的,”秦懿安的聲音很好聽,低低沉沉又很溫柔,“他在生理意義上沒有弟弟。這個席正國實際上是他在福利院里的朋友。”
“那家福利院的老板姓席,所以那邊所有的孩子都姓席。”
席軍從小就沒有太大的志向,也沒特別聰明;是一個老好人,小百姓,只想踏踏實實地過好自己的日子。
所以他上完高中就出去打工了,輾轉四五年,終于在打工的時候結識了同為孤兒的閆麗。
閆麗很聰明,她帶著自己的丈夫一起做起了小生意,很快就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
雖然席軍自己并不是特別喜歡上學,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喜歡——打席貝小時候,閆麗就開始自學成人高考,打算陪著席貝一起長大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