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男人卻矢口否認自己的暴行,他說母親是自己摔的。
至于斷掉的掃帚和扁擔,男人謊稱是自己拿出來打算修理的。
「修理?你會嗎?你只會喝酒耍酒瘋!」
王姨氣得直跺腳,恨不得把這個男人「修理」一下,看看他是哪里壞了。
男人惡狠狠地瞪了王姨一眼,王姨的丈夫直接從后腰抄出一把锃亮的殺豬刀。
「咋?我婆娘說的不對?」
這男人,見狀立刻就慫了。
「這位同志,你拿刀做什麼?」
治安隊的人立刻緊張了起來,所有人都摸向了腰間。
王姨丈夫也不怯,說有人修理扁擔,他還不能修刀了?
這刀要沒事拿出來磨一磨,才夠快。
治安隊的人不想把事情弄大,他們讓人把昏厥的母親送去了衛生所,又批評教育了男人,便急著離開了。
母親昏迷了很久,久到我以為母親再也不會醒來了。
4.
我不明白,為什麼男人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妻子。
難道真的是因為母親的娘家人都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可星星們為什麼不下來保護母親……
我知道母親在衛生所的治療費和藥費都是王姨出的,那個鐵公雞不出錢,竟也不來看望母親。
母親明明那麼好,男人卻要打她。想到這里,我的眼淚便憋屈地掉了下來。
「海棠不哭……媽媽習慣了,沒事的。」
母親溫柔地摸著我的頭,清紫色的臉上勉強擠出了笑容。
或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幾天后三個奇怪的叔叔來到了北大荒,出現在這個偏僻的衛生所里面。
他們見到母親的時候,滿目通紅,隨身還帶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盒。
「妹子,可算找到你了,好在這些年俺們幾個一直沒有放棄,總算能完成李大哥的囑托了。當年李大哥只說了你的名字,說你被一個戲班收留,好在那個戲班班主還記得你嫁進了趙家。」
母親并未痊愈,但她看向那個盒子,似乎明白了什麼,她顫抖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個盒子。
母親的哥哥?我那個從未見過的舅舅?
可他怎麼會睡在一個盒子里?母親不是說舅舅變成星星了嗎?
那樣的氣氛下,我沒敢說話,只是靜靜聽著大人們的交談。
他們說舅舅是英雄,是他們的恩人,那年如果不是舅舅帶人救了他們的村子,他們三人全家老小可就全沒了。不過舅舅也受了傷,在他們村子里住了一段時間,也就是那時,他們三人知道舅舅還有一個妹妹。
「李大哥經常念叨你,他說如果哪天他不在了,麻煩我們想辦法找到你,將這個盒子的東西交給你。俺感覺他那時候就知道……這一次他可能回不來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們顯得有些激動,甚至有人在抹眼淚。
他們說舅舅最后犧牲在了長津湖,連遺體都沒能留下。
母親哽咽,詢問盒子里可有舅舅的遺物。三個落淚的大漢點了點頭,緩緩打開了盒子,原來里面放著的是舅舅這些年寫下卻未能寄給母親的信。
母親不識字,他們便讓其中一個識字的叔叔讀給母親聽。
只見母親的眼淚一滴一滴滑落,那幾個叔叔和衛生所的醫務人員都哭了。
在得知母親女兒茉莉的病情后,他們三人摸遍全身湊了些錢,塞給了母親。
可當他們得知了男人所作所為的時候,他們怒氣沖沖地說要教訓男人,為恩人的妹妹討個說法。
其中一人握緊拳頭,氣沖沖地說道:
「他奶奶個腿的,敢打俺李大哥的妹妹?看俺不去打斷他的狗腿!」
另一個人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可不能輕饒了這混球,打自己婆娘的男人算什麼東西?」
「俺這暴脾氣可忍不了李大哥的妹妹受這樣的委屈!你要去,俺也去。」
「李大哥保家衛國,是個好漢,這事任誰知道了能忍?你們倆不說去,俺可都要沖出去了。」
「妹子你放心,俺們幾個自有分寸,以后俺們村都是你的娘家人,誰敢動你,那就是跟俺們王家村不對付,俺們的命可都是李大哥救下來的。」
三個叔叔去了不多時就回來了,他們向衛生所的所長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母親躺在床上,用手摩挲著信,終于繃不住,大哭了起來。
我想,母親現在有娘家人了,那個男人應該不會再打母親了。
果然,那天深夜,男人一瘸一拐地來到了衛生所,支付了母親治療的費用。
「淑琴,以前是我不好,我……我那天喝大了,以后……以后不會再那樣了。」
母親只是冷冷看著男人,一言不發。
男人不斷道歉,甚至跪在地上求母親原諒他。
衛生所的所長以病人要休息為由,支走了男人。
「海棠,媽媽不識字,你以后好好上學,學會了再念給媽媽聽,好嗎?」
我看著那些歪歪斜斜的字,點了點頭。
「媽媽,能跟我說說娘家人,說說那個舅舅的事情嗎?」
「舅舅啊,他很聰明,你們的名字,海棠和茉莉都是他給起的」
「他希望你們長大后,能生活在一個沒有戰火的日子里,像海棠花和茉莉花一樣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