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交談的聲音戛然而止。
…
“在這里等我一下。”
沈書意低聲對顧遲說了一聲。
顧遲扣住沈書意的手,沈書意在他的虎口處輕輕摩挲了幾下,示意由他進去就好。
君姨見氣氛不大對,沒敢吱聲,將掃帚跟簸箕靠墻放著,悄聲地去忙別的事情去了。
沈書意邁進客廳。
顧遲唇邊的笑容隱去。
他的雙手放在口袋,喉嚨有些癢,莫名想要抽根煙。
顧遲平時并沒有抽煙的習慣,會為了角色,曾經煙不離手。
別的人戒煙都要去一層皮,他說戒也就戒了。
他不允許自己的身體,由不得他自己的控制。
比如現在,他就有種想要進去,將書意哥直接拉走,離開這里的沖動。
顧懷川并沒有冤枉他。
他的確費了很多的心思,讓身邊的人喜歡他,也費了很多的心思,留在顧家。
明亮從來不是他的底色。
他知道,他應該更好地隱藏自己。
不要被任何人發現,他心底那些光照不進去的角落。
還是冒了險。
聽了顧懷川的話后,書意哥會不會有所動搖?
顧遲將手從口袋里拿出,腳尖輕點地面。
…
顧懷川神情冷漠,見進來的人是沈書意,他的神情微微錯愕。
他臉上的冷色褪去,溫和地朝沈書意微一點頭。
是不是只要顧遲在,顧懷川的臉色才會像是終年不化的積雪?
沈書意心尖微微地疼了疼。
他不過是一個外人,顧父都可以對他這麼和顏悅色,可是對待顧遲,那個當年他親手從于余那里抱回來的孩子,他卻吝嗇給予一個好臉色,更不要說身為父親的溫情。
顧遲先前說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待他很好,“很好”的定義究竟是什麼?
是把他帶回家,沒有短過他的吃穿,也未曾虐待過他,便是“很好”麼?
可一個孩子的成長,哪里是吃穿不愁就夠的。
沈書意越想,心就越疼得厲害。
…
沈書意主動向屋內的三人解釋道:“我手機忘記帶了,回來取下手機。”
餐桌已經收拾過,不過他的手機還放在原來的位置。
沈書意朝桌子走去。
顧老太太跟顧老先生各自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神色有些微妙。
他們方才分明聽見君姨提到了小遲,說明小遲應該是陪著書意一起來了。
人在門口,卻沒有進來。
顧懷川沒什麼表情。
那些話,顧遲聽見了最好。
不要制作聰明,機關算盡。
沈書意拿起手機,“對了。顧爺爺,顧奶奶。”
顧老先生跟顧老太太眼含疑惑地看著他。
沈書意笑著道:“是這樣的,我跟顧遲在江城的別墅山區買了房,是一棟莊園。江城開春得早,過了年,氣候就逐漸開始暖和了。您二位如果屆時有空,跟顧遲說一聲。只要我在江城,隨時歡迎您二位能來。小住,或者長住,都行。”
沈書意含笑的聲音,即便是隔著一扇門,一堵墻,還是清晰地傳至顧遲的耳里。
顧遲動了動微僵的指尖。
在聽了顧懷川的那番話之后,書意哥對他難道沒有其他任何的想法嗎?
像顧懷川那樣,認為他步步為營得可怕?
…
顧遲在江城買房的事情,兩位老人家全然不知。
他們有些驚訝,可又沒那麼驚訝。
小遲十二歲就只身一人出國,回來后就靠自己買了房,搬了出去。
小遲今年二十六歲,刨去不記事的那幾年,真正在家里的時間才多少?
人跟故鄉的羈絆越少,對故鄉的不舍也就越少。
原先以為小遲既是在北城買了房子,日后應該就是定居在這兒。
竟然是在江城也買了房,還是同對象一起買的。
怕是日后,不會在北城長住了。
顧老太太冷睨了兒子一眼,還防著小遲惦記顧家財產呢,人都沒打算在北城長住。
顧懷川神情漠然。
他對顧遲有偏見,當然不會因為顧遲選擇在哪里定居就消弭。
顧老太太笑了笑,“好。如果我跟他爺爺身體狀況允許,來年開春,就去你們那兒走走去。”
顧老先生聽說江城開春就暖和了,那叫一個心動:“江城真的暖和得那麼早呢?過了年就開始暖和了?”
“是啊。過了年,如果天氣暖和得早,街上、公園里的玉蘭花都會競相開放。到時候請您跟顧奶奶來我們這賞花啊。”
“這被你說的,我都恨不得明天就過年了。”
兩位老人家跟沈書意一來一往,有說有笑的。
顧懷川雙手放在膝上,神色漠然。
…
沈書意將手機踹進口袋,從飯廳里出來。
顧遲還站在原地。
沈書意一眼就注意到了顧遲放在口袋外的手:“怎麼不把手給放口袋里?不凍手麼?”
顧遲的手夏天都是涼的,更不要說是冬天。
沈書意握住顧遲的手,他雙手將顧遲的手攏在手心里,用體溫將顧遲的手給捂熱。
“指尖都這麼冰。”
沈書意用掌心捂熱還不夠,還將臉頰也在顧遲的手背上貼了貼。
顧遲注視著專心替自己暖手的沈書意,倏地,將人一把擁入懷里。
沈書意一怔。
以為顧遲因為父親顧懷川的話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