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我已經給機場急救中心打電話了,他們很快就來。」
珍珍的聲音是真摯的,眼神也是真摯的。
「我沒事了。謝謝。」不等她再說什麼,我就逃走了。
被海森欺騙的委屈和憤怒,在跟她對視的那一秒鐘里,全都變成了愧疚。
原本以為自己是來打小三的,最終卻發現自己就是小三。
我實在沒有立場和勇氣再多跟她對視幾秒。
那天,我在機場一直坐到午夜,眼睛看著一架架飛機起起落落,腦海里想的都是和海森的點點滴滴。
完全是一場夢啊。
從開始到現在,先喜歡他的是我,先表白的是我,主動吻他的是我,主動提出同居的也是我。
我以前以為,這是我區別于其他姑娘的地方。海森喜歡我,完全是因為我的獨立自主。我不需要他追求,不需要他來邁出我們之間的第一步,我也不需要他討好。
我喜歡、我想要,就會主動說出來。
可悲啊,我的「獨立」,正好配合了他的「不想主動」和「不想負責」。
可笑啊,就在我目睹了他們一家五口見面后的幾個小時里,他還在給我發微信,匯報他在「外地」「開會」的項目進展。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在機場救下了自己的情人。
離開機場之前,我想清楚了這件事的處理方法。
我退出,海森回歸家庭,這是最好的結局。
而這個叫珍珍的女人,她不必知道一切。這樣,她就可以繼續幸福下去。
在機場門口,我給海森打了一個電話,他沒有接。
開車回家的路上,他給我回了電話。
他聽出我在開車,問我在哪里。
去機場了,快到家了。我回答。
去機場干嘛?聽聲音,他是笑著說的。他還笑得出來?
接機。我說。
接誰?他不得不順著我的話問。
我如鯁在喉,頓了一頓才說:去接中午 12 點從曼谷來的航班。
他一下愣住了。
過了半晌,他才說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希望明天見面。
我同意了。我和他說好,明天在公司的會議室談談。
停好車,走到我們的「家」門口,我突然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邁入這個「家」一步。
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惡心,讓我憤怒,讓我想哭。
當晚我沒有回「家」。
之后我也沒有再去過。
放棄很難,但是「接受」對我來說更難。
第二天,我和海森見了面。事情的走向與我想的截然相反——我發現,我們從來不是一路人。
我選擇在公司見面,是因為公司是公眾場所,我們都能盡量保持理智,客氣地去談分手這件事。我已經想好了,談完分手我就去辭職。
倒不是我大方,「被三」了還念及舊情、自己辭職保他平安,而是當初我奔著他來到這家公司,而現在公司對我來說沒有了吸引力。
我想迅速結束與他有關的所有一切。
按照我的預想,海森會跟我道歉,然后跟我分手,最后回歸家庭。
而實際上發生的是:
他認為我選擇在公司談,是想搞臭他。
進了會議室,他的第一個動作是拉下百葉窗,然后摟住我的肩膀,讓我聽他慢慢說。
可我已經對他很抵觸了,于是推開了他的手。
他認為我是在鬧脾氣,馬上拉著我的手說,他非常愛我,已婚身份是不想失去我才沒有說。
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們分手吧。我說。
他不同意分手,又喋喋不休地拉著我說了很多,從我們相識說到我們相愛,從我們相愛說到我「是他藝術上的繆斯」。
我是你的繆斯,那珍珍呢?我打斷他。
沈雪珍……是我兒子的媽媽。他看著我的眼睛說。
那語氣,好像說的是別人的老婆,別人兒子的媽媽。
就在我覺得這句話荒謬到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他又補了一句:最近有個特別好的項目,他準備推薦我當主設計師。
就是這句話,徹徹底底粉碎了我的心,粉碎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熄滅了他身上的光環。
他要用盡一切方法安撫我,留住我,讓我繼續俯首帖耳,把他奉做神明,當他藏起來的所謂「繆斯」。
此時他好像覺得,我們之間的談話結束了,于是頗有些自信地打開百葉窗,很自然地跟窗外的同事點頭打招呼,自然到好像我們倆剛才一直在談工作。
然后他就打開門走出去了。
我聽見有同事問他,不是出差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淡定地回答說:「本來要出差的,但臨時取消了。蓉蓉的項目上遇到了困難,我幫她想想辦法。」
他離開會議室之后,我又在會議室里呆坐了半個小時才確定:
海森真的是個人渣,一個不值得我做出任何同情和讓步、不值得我為他再做任何事的人渣。
我紀蓉蓉倒了大霉,遇到了他。
而比我更倒霉的,是沈雪珍。
那個在機場洗手間出于好心扶了陌生的小三一把的,眼神真摯的女人。
那個只被老公說成是「孩子媽媽」的女人。
想到沈雪珍那張帶著幾分天真的純良面孔,我在心里想:
不僅要離開海森,我還要找到沈雪珍,告訴她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