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辭重新換了幾根蠟燭,最后在謝安嘴角親了一下,就走出了密室。
回到房間里,房間一片黑暗,大王趴在榻邊呼呼大睡,時不時搖一下尾巴,看起來做了個挺開心的夢。
謝書辭走上前揉了揉大腦的后頸的毛發,隨后才越過它去查看榻上蕭尋的情況。
他黑暗里看不清蕭尋的臉,想伸手去探一下他的鼻息,結果手剛伸過去,還沒碰到他的皮膚,就被一根手指給擋住了。
謝書辭愣了一下,詫異道:“你醒了?”
他居然沒有感覺到蕭尋的氣息。
“嗯。”頭頂傳來一道略微低啞的聲音。
謝書辭問道:“感覺怎麼樣?”
蕭尋將他的手推回去,不答反問:“你去看里面的人了?”
謝書辭點頭道:“他受了點傷。”
沉默片刻后,蕭尋又問:“他就是謝安?”
謝書辭在床邊坐了下來,說道:“是啊,他就是謝安。”
“你很擔心他?”
“嗯,我很擔心他。”
謝書辭一手托著腮,在無光的房間里只大概看得見一個輪廓。
“你很喜歡他?”
“嗯,我很喜歡他。”
謝書辭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問,他就是想跟他說說話,盡管記憶年齡相貌都不同,但他就是謝安,只不過是小時候的謝安。
“有多喜歡?”
謝書辭瞟了他一眼,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那雙黝黑的眸子泛著一點細碎的光,“你知道喜歡是什麼嗎?”
蕭尋垂眸,“不知道。”
謝書辭好奇地看著他,問道:“你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
蕭尋卻問:“喜歡是什麼?”
謝書辭不知道怎麼跟一個小破孩解釋喜歡,沉思片刻之后說道:“我給你打一個比方。有些人喜歡劍,就成了劍修;有些人喜歡治病救人,就成了丹修;有些喜歡無拘無束,就修了逍遙道。
你理解我的意思嗎?”
他點了下頭,說:“喜歡什麼,就做什麼。”
“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蕭尋垂下頭,繃起消瘦的下巴,說:“我修了殺戮道,就代表我喜歡殺戮嗎。”
謝書辭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謝安修殺戮道,是因為喜歡殺戮嗎?他也不知道謝安為什麼要修殺戮道。
天道圣子,這在外人看來,應該是一個很崇高的身份,蕭尋為什麼要轉而修這個會被天道驅逐的殺戮道呢?
難不成他從一出生就這麼壞?
謝書辭扭過頭看著他,輕聲道:“不一定。你先跟我說說你為什麼要修殺戮道,我幫你分析分析?”
蕭尋語氣淡淡,“因為我想殺人。”
謝書辭:“……”
好簡單,好粗暴的理由。
謝書辭訕訕地結束了這個話題,怕再說下去,這小破孩冷不防地吐出一句“我想殺了人了,你去給我找人來,或者你讓我殺”。
謝書辭撇下嘴角,“行吧,你睡了這麼久,餓不餓?船上應該還有一點干糧。”
“你更喜歡謝安,還是更喜歡我爹。”蕭尋冷不丁地問道。
謝書辭無奈道:“一樣喜歡,不分高下。”
蕭尋又問:“那比起這條狗呢。”
謝書辭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麼清楚,只得解釋道:“我喜歡他們和喜歡大王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對于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謝書辭真的是沒辦法了。
“哪哪兒都不一樣,你還小,不懂。”
“我不懂你可以解釋。”
謝書辭萬萬沒想到啊,原來謝安并不是從小就不愛說話,他小時候的求知欲還很高嘛。但是他又不知道怎麼給他區分自己對謝安和對大王的喜歡。
他總不能說,我喜歡謝安就像你爹娘的那種喜歡、喜歡大王就像你爹娘喜歡你的那種喜歡吧,關鍵是這家伙還小呢,謝書辭不想跟他說這些。
“我沒法跟你解釋,解釋不清楚。你平時在家里也有這麼多問題嗎?”
謝書辭只是單純問一下,絕對沒有其他意思,更不是嫌他煩。
可是聽了他的話,蕭尋將頭埋得更低,說道:“沒有。”
謝書辭感覺他情緒有點低落,笑著捏了下他的手臂,“怎麼了?在家里沒人回答你啊?”
蕭尋不知道原因,但他覺得跟謝書辭待在一起很安心,他沉默許久之后,見謝書辭依舊眼巴巴地看著他,就慢吞吞地說:“我在家里不能說話。”
謝書辭怔了怔,“為什麼?”
“他們說我跟其他人不一樣。”
“他們?誰?有病啊?你跟其他人哪里不一樣?他們還不許你干什麼?”謝書辭擰起眉頭問道。
蕭尋聽出了謝書辭聲音里的憤憤不平,他有點享受謝書辭因為他所產生的情緒。
他垂下眼簾,默了默說:“他們把我關在一個地方,只有需要我的時候才會放我出來。”
謝書辭眉頭皺得更緊,“他們什麼時候需要你?”
蕭尋道:“他們有困難的時候。”
“需要你做什麼?”
“需要我幫他們解決。”
蕭尋漆黑的眸子盯著自己的手指,說:“他們會跪在地上求我,我需要滿足他們所有的要求。”
就像一尊冰冷的佛像,不需要聲音、不需要移動,他只需要乖乖坐在神壇之上,滿足他們的愿望。
可被放在神壇之上的,應該是一尊佛像,而不應該是一個有思想、有靈魂的人。
因為謝安代表著一半的天道,所以他們更希望他能像天道一樣,只需要被困在神壇之上,接受他們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