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何難?
是啊,這何難。
但是,他偏不。
死了,讓他活過來是。
謝書辭一片幽靜中醒了過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掠進些許光線,迷茫地抬起頭來,發現自己正靠謝安肩上,背后是大王軟綿綿的肚。
“醒了?”謝安道。
“嗯,他人呢?”謝書辭活動了一下脖,從他懷里坐起來。
“他們找般夏溪了。”
謝書辭忽然想起什麼,抬眸看向湖面,看到壓上方散發著金光的伏龍法陣,他興采烈地站起來,“我成功了!般夏溪不用消失了!”
謝安將他重新拉了回來,說:“你還沒恢復,別亂動。”
“哎喲,你別小看我嘛。”謝書辭一下栽進他的懷里。
“沒小看你。”
“胡說!”
人正聊著天,后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謝書辭回頭看,發現是司空信三人。
“怎麼樣?找到他了嗎?”謝書辭坐起問道。
司空信搖頭,說:“我們困著村民尸首的海域看了一下,水太深了,沒辦法靠近,般夏溪也沒現。”
“那怎麼辦?”
司空信道:“你們方寸之鏡里看到了什麼?”
謝書辭情沉了下來,想起方寸之鏡里的那些畫面,他就覺得自己的心頭像是被壓著沉甸甸的石頭,他深吸一口氣說:“當年,般夏溪被族人合力送出了部落,他萬分虛弱的時候,碰到了那些村民。”
聞言,眾人色一凝,“他們殺了般夏溪?”
謝書辭搖頭,“比殺了他還殘忍,他們以般夏溪的為媒介,將死的般夏一族的氣運轉移到了村民以及他們后人的上,導致般夏一族死后不能投胎。”
“什麼?!”柳大壯難以置信地吼道。
小狗聽后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怔怔地看著謝書辭。
司空信倒抽一口涼氣,“轉移氣運?”
謝書辭立刻道:“你知道是什麼?般夏溪不想我們繼續往下看,我們不知道那些人對他做了什麼,才轉移了般夏一族的氣運。”
司空信臉色難看至極,說:“書辭兄,你可還記得赫連諸竊取命格一事?”
謝書辭點頭,“記得。這者難道什麼關聯?”
司空信道:“聽我兄長說,他曾一本古籍中看到竊取命格與轉移氣運之法,同屬于浮屠境十二禁術之一。前者吞噬魂魄即可竊取命格,可竊取者連同被吞噬的魂魄都將遭到法則驅逐,死后魂飛魄散,形俱滅;后者以生者為媒介,做轉移,于禁術太過殘忍,古籍中并未詳細記載,而且轉移者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只要為媒介的生者要遭受巨大的折磨,而被轉移的般夏一族無法投胎,氣運就將永遠跟著他們,延伸至后。”
“他娘的,這群畜牲也不看自己幾斤幾,般夏一族的氣運是他一群凡人承受得了的?”柳大壯聽后直接破口大罵。
小狗臉色發白,啞然無聲。
于禁術太過殘忍,古籍中并未詳細記載。
到底殘忍到了什麼地步,才會讓撰禁術的人都不忍下來,般夏溪究竟經歷了什麼?
他不愿意讓他人知道的過,究竟是什麼?
謝書辭看著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心底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般夏溪這萬年來的怨念,真的會愿意被一點一點清除嗎?
被清除了怨念,然后為水活下,他真的愿意嗎?
就像當年那樣,與活下,是不是和哥哥一起死火海里更好呢?
活下,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最不會讓他受到折磨的選擇嗎?
謝書辭回想他經歷的事,想象他是被怎麼對待,才會以自己為媒介轉移族人的氣運,謝書辭悲哀地發現了一件事,如果設處地,對他來說,活著,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那不會讓般夏溪放下過,更不可能讓他變得好過一點。
可是,謝書辭完全想不到什麼辦法來解決這件事。
他們沒辦法回到過,改變般夏溪遭遇的事,些東西已經發生,就早已注定了結果。
般夏溪心中如磐石一般的仇恨,是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撼動的。
“或許,我們并不是救他,而是阻礙他。”謝書辭忽然長嘆一聲。
聞言,眾人怔了怔,全部陷入了沉默之中。
“般夏溪想要做的,是結束這一切。他消失了,那些人也消失了,一切都結束了。”
謝書辭眼睛濕潤,看著這條表般夏溪本源的湖泊,“他困著春盛山和這些村民后裔幾千年,同樣也困著自己幾千年,他想要的,或許……只是一個解脫。”
謝書辭話音落下,湖面上盤膝而坐的般夏隱忽而顫了顫長睫,睜開了眼睛。
他清澈的銀眸中,倒映著湖面上金藍色的陣法,眼底涌入難以言喻的悲傷。
是的,書辭是對的。
一萬年前,他自私地希望小溪活下;一萬年后,難道還要重蹈覆轍嗎?
他希望小溪活下,可小溪未必希望自己能活下。
如果逼迫才能讓小溪回到這里,那麼,即使活下,對小溪來說,不過是另一種折磨而已。
他……真的要這麼自私嗎?
縈繞伏龍陣法上的藍色靈力逐漸散,般夏隱站起來,腳踩著水面,緩緩向五人走了過來。
“書辭,把伏龍陣法收回來吧。”般夏隱走到幾人邊,垂眸道。
謝書辭心跳一滯,不可思議地看向般夏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