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辭聽完后怔愣了一下,擰著眉頭說:“族人死后,他魂魄在水中藏匿萬年,連萬年孤獨都能忍受過去,他為何會怕活著?”
更何況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肩負著全族最后的希望,他小小肩膀可以承載萬年的仇恨和孤獨,怎會不敢活著為族人報仇呢?
“我曾聽人提起,善馭水之術者,修為高深,可凝水為方寸之鏡,照古今,通未來,前輩若能凝成方寸之鏡,一看便知。”謝安道。
聽謝安的描述,謝書辭感覺這方寸之境,在某種程度上和乾坤鏡有幾分相似。
鏡分陰陽兩面,“陰”向古今,“陽”向未來。
司空信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謝安兄,你還真是博學多聞啊。”
柳大壯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謝書辭聽后也不免往他臉上多看了一眼。
小瞎子是挺博學的,感覺什麼都懂似的,也不知道他從哪里聽說的這些東西。
逍遙門?也不是沒有可能。
謝書辭沒有深想。
“方寸之鏡……”般夏隱輕聲呢喃道。
那是一面他永遠都不想打開的鏡子,他從里面看到過許多人間喜樂,也看到了人性最丑惡的一面。
隨著話音的落下,波瀾不驚的湖泊忽然掀起一陣微瀾,冰冷的風從湖面上掠過,吹起般夏隱的長發,無聲地貼近他的臉頰。
“小溪,你不希望哥哥看到嗎。”般夏隱看著身下清澈見底的流水,眼眸中流露一絲溫柔的笑意,“那你出來,親口告訴我,好不好?”
那陣微瀾的風,在這句話之后,又陷入平靜之中,似乎在無聲地拒絕。
般夏溪或許就在某個昏暗的角落里看著幾人。
他不敢出現在哥哥面前,他變得不再像從前的
小溪,也將故鄉變得不再是從前的故鄉,他擔心這樣的自己會被哥哥討厭。
無論是正面還是負面的般夏溪,他都一樣的不想從哥哥臉上看到失望的神情。
同樣,也再也不想從哥哥的臉上,看到任何一滴淚水。
可是,或許般夏隱根本不在乎這些。
“小溪,哥哥要知道你的過去,要知道你經歷了什麼,要知道送你離開火海的決定,是對,還是錯。”般夏隱字字溫柔又篤定。
說完后,他抬起銀眸,將眼神定格在謝書辭身上,輕聲問道:“書辭,大王,你們能陪我一起看嘛。”
見眾人面露疑惑,般夏隱笑了笑,說:“我有些害怕。”
他落落大方地坦言自己的害怕,不止是曾經在方寸之鏡上看到過的畫面,最重要的是,他害怕,自己當初的選擇是錯誤的。
他害怕,比起將小溪送出火海,不如讓他與自己一起葬身火海。
謝書辭剛說了一個“好”字,自己忽然騰空起來,站在他身邊的謝安第一時間拉住了他的手腕,面露不悅地看向湖水中央。
謝書辭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一本正經和水神大人叫板的樣子,心里不禁覺得好笑,也不知道小瞎子哪兒來的這麼大的勇氣,明明水神大人動動手指就能將他掀翻。
般夏隱也注意到了謝安,眼神在看向他時,眼中閃過一抹訝異。
“不用擔心,我會把他還給你。”般夏隱道。
謝安臉色依舊冷淡,“他不會水。”
謝書辭看了看小瞎子,又看了看般夏隱,點頭道:“我確實不會水。
”
般夏隱頷首道:“請放心,我會保護書辭。”
盡管如此,謝安依舊沒有放開的打算。
謝書辭有些無奈,不過也能理解小瞎子的行為。
在這種陌生且危機四伏的環境里,自己和大王都離開了小瞎子身邊,將他留在兩個相識不久的人身邊,更何況小瞎子與他們并不親近,心中有所不安也是正常。
但是謝書辭想知道小水神經歷了什麼,也想報答水神大人的救命之恩。
于是,他把懷里的大王交到謝安懷里,低聲道:“別擔心,我讓大王陪著你,相信水神大人,他不會傷害我。”
謝安皺起眉頭,說:“你知道怎麼陪他一起看?”
謝書辭搖了搖頭,“不知道啊。”
“方寸之鏡不是凡物,他人不得窺視,除非與他互相熟識,相互信任,才能‘通過’他的眼睛來看。”
說到“通過”這兩字,謝安明顯加重了語氣。
“所以呢?”謝書辭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靈、識、相、通。”
謝書辭:“……”
“你答應過我什麼?”謝安冷聲道。
“哎呦,”謝書辭低嘆一聲,“這又不代表什麼嘛,我發誓這是最后一次,絕對是最后一次,他救了我們的命,我想幫幫他嘛。而且……而且……”
謝書辭聲音越來越低,“而且,我又不會因為跟別人靈識共通就不喜歡你了,你讓我去嘛,求求你了。”
謝書辭晃了晃他的手臂,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謝安繃緊下顎線,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
謝書辭萬萬沒有想到,在小瞎子面前,自己居然還是一個撒嬌小能手,他一把勾住謝安的脖子,在他下顎線上親了親,“好弟弟求求你了,讓我去吧,你最好了,最棒了,最可愛了……”
謝安:“……”
柳大壯盯著他們看了又看,鄭重其事地對司空信說:“他們倆絕對、絕對有問題!”
司空信瞥了他一眼,沒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