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辭重重地松了一口氣,他慢慢蜷縮起自己的身體,將頭埋進胸膛中,終于低低地嗚咽了出來。
好疼啊……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卻沒有發現,自己身下出現了一道白色的陣法。
恍惚間,迤邐的鳥鳴在耳畔響起。
少年拿起乾坤鏡,沒有再看地上悄無聲息的謝書辭。
他轉過身,如同來時一般,腳步又輕又緩,同時伴隨著一道空靈悅耳的鈴鐺聲。
鈴鐺每響一聲,他的腳步就忽地一頓。
身后已經完全沒了動靜,只是一地沖天的陣法光芒,將甬道照得亮如白晝。
少年又往前跨了一步,腰間鈴鐺“叮鈴”地響了起來,再次將他的身形釘在了原地。
仿佛有一雙手,牢牢將他摁在原地。
身后是謝書辭鮮血淋漓的軀體,被陣法光芒所籠罩;身前是陰風吹動白衣少年的衣擺,掀起那一角留下的血印。
外表平靜得像一副無情的畫,內里……興許早已慌亂得不成樣子。
興許覺得是鈴鐺聲阻礙了他離開的腳步,他一把攥緊鈴鐺,想將它從自己身上拽下來,可是,手卻無論如何也使不出一點力氣。
少年閉上雙眼,五指深深陷入掌心。
他感覺到了,身后的謝書辭,已經完全沒了生息。
有那麼一瞬間,身體傳來了失重感,讓他險些以為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早知是變數,就不該讓你活下來。
下一刻,他將乾坤鏡朝高空一拋,雙手結印,催動了法器。
“你想好了?”虛空中,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與你無關。”少年聲色泠泠。
“吾只是提醒你,一旦在此地催動乾坤鏡,你將不會再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
“那就不必再重來。”
那道聲音發出悶笑,“今日不殺他,你便再也殺不了他。”
少年沒有應答。
“蕭尋啊蕭尋,吾錯看你了,你竟這般心地善良。”
心地善良?
少年嘴角微揚,笑容邪肆:“我不及你,復活不了他,就裝成他的樣子。真可惜,你與落驚羽,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甬道中陷入片刻的沉默。
片刻后,那人低笑一聲,“你說得對,我不像他。可是終有一日,我會破開這天地法則,將他找回來,蕭尋,繼續合作吧。”
乾坤鏡被催動,一瞬間,周圍的空間仿佛被扭曲,無數塵埃緩慢地飄浮在空中,似乎在醞釀著一場規模龐大的風暴。
白衣少年是整個空間里,唯一來去自如的東西。
他轉過身,走到謝書辭身邊。
謝書辭身下的陣法已經消失不見,神奇的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也在這扭曲的空間里,一寸一寸地愈合,直至完好無損。
“殺不了,便不殺。”
少年俯下身,看著謝書辭,眼神深沉。最終,將謝書辭攏進自己的臂彎。
謝書辭的身體這般脆弱,興許輕輕一捏,連骨頭都能捏碎。可此時,少年的動作十分輕柔,生怕碰壞了懷中的珍寶。
看著謝書辭慘白的臉,他低下頭,在謝書辭眉心輕輕落下一吻。
“謝書辭,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那麼了解蕭尋,應當明白,即使你怕他,也別想離開他。”
他將謝書辭從地上抱了起來,兩人腰側的鈴鐺密不可分地糾纏在一起,發出“叮當叮當”纏綿的聲音。
他像來時一般,輕緩地行走在甬道中,扭曲的空間在一點一點得到修復,身后的殘垣斷壁也在一點一點復原,距離上一次墓道傾斜不足半柱香時間,墓穴里的時間將被扭轉到上一次墓穴發生傾斜之前。
一切,都還來得及。
走到一具逐漸恢復生息的赤雪狼身前,少年冷淡地垂下眸子,看著赤雪狼身上的傷口不斷復原,他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其實他并沒有改變,除了懷中珍而重之的謝書辭,一切事物的生死對他來說,亦不過是灰塵和螻蟻。
想來只是謝書辭的在意,才得到了他的垂眼一瞥。
他腳尖一抵,赤雪狼立刻變成普通小狗模樣,他更是毫不憐香惜玉,將地上受傷的小東西踢了起來,讓它落在謝書辭的懷里,隨后大步離開甬道。
墓道里所有的事物恢復了原樣,被飛禽九節鞭懸掛在半空的軀體也墜落下來,與此同時,一道水藍色的靈力包裹著楚夜照的全身,洗凈了他身上的惡煞。
一切都歸為平靜。
朦朧間,楚聞風恢復了意識。
他感覺一只手沉重地蓋住了他的肩頭,一道修長的身影同時出現在腦海里。
那人模樣與大師兄五分相似,手持一把青龍偃月刀,滿目含笑。
“你倆不愧是我楚家的后人,有種。”
楚聞風狐疑道:“楚夜照?”
楚夜照一個爆栗敲在他頭上,“喊前輩。”
“你都死了,還要殺我們,憑什麼喊你前輩?”
“老子那是被做成了‘煞’!”楚夜照將偃月刀環抱在胸前,盯著楚聞風看了半晌,“你小子,資質不差,為何修為這麼低?是不是平時疏于修煉?”
“楚家都成什麼樣了,努力修煉有什麼用?我還不如躲在大師兄身后偷偷懶呢。”
“你敢!”楚夜照眼睛一瞪,將手中的偃月刀扔到楚聞風面前,“你小子心性與我相近,適合駕馭青龍偃月刀,以后好好修煉,別讓我的武器跟你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