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懷有玉》第19章

臨走前他問我:「玉娘,你可跟家中二叔說了咱倆的事?」

「……還沒,這次等他回來就說。」

我有些慌,但秀才沒察覺,自顧自道:「我感覺裴將軍似乎不喜歡我,但你放心,待我這次考取功名,興許能令他高看一眼。」

「那你,好好考。」

「嗯,我會的。」

阿香近來身子好了許多,已經能夠出門走動,來鋪子里幫忙了。

不過店里新來的那小伙計,看到她動手就搶著干活,什麼也不讓她做。

我有些好奇裴二郎跟她說了什麼,忍不住問他,她說他倒也沒說什麼,只是看著她淡淡道,當初我救你,是希望你活下去,為你自己活,而不是把指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阿香還苦笑道:「玉娘,你家二叔說話真的太狠了,他還說如果料到我今日這樣,當初便不該救我,反正是要死的,多活這些年做什麼。

「我突然就哭了,哭完之后好受多了,心里竟然不堵了……」

她是不堵了,該我堵了。

心神不寧了一段時日,連小桃也察覺我不對勁,開口問我:「嫂子,你心里也有得不到的人了嗎?」

我:……

三月初春,晚些時候天還很冷。

這日窗外下了雨,臨睡前我關了門窗,躺在被子里裹緊了自己。

夜已深,睡得迷迷糊糊時,忽然一陣涼意襲來,夾雜著雨水的濕漉,似是滴落在我臉上。

我猛然驚醒,嚇得失了魂,當即大叫起來。

床邊那人卻一把捂住我的嘴,在我耳邊道:「別怕,是我。」

裴二郎離開一個月后,復又歸來。

只是走的是窗戶,不是門。

黑暗之中,我聲音顫抖,含著哭腔:「二叔?」

「嗯。」

「你嚇死我了!嗚嗚。

他表示歉意后,安撫了下我的情緒,然后讓我即刻穿衣出門,去距離云安縣數百里的郊外涼亭,接一位身穿絳紫衣袍的蕭姓公子。

「現,現在?」

「嗯,現在,馬車為你準備好了,在鋪子門口。」

「哦,好,那我現在就去。」

待我穿好衣服出門,他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什麼也沒說,遞給我一把雨傘和大氅,溫聲道:「別害怕,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你只需去這一趟即可,不會有危險。」

我其實不懂他在做什麼,但他是將軍,做的事必然是該做的,我一個沒什麼能耐的婦人,聽他的話即可。

于是雨夜之中,天氣陰寒,我提裙上車,對他道:「二叔放心,我一定把人接來。」

裴二郎點頭笑了笑。

然后深更半夜,趕了兩個時辰的路,終于接回了那位紫袍貴公子。

見他時,他孤身一人在郊外涼亭,天還下著雨,荒野無人,他接過我手中的大氅披在身上,雖冷得臉有些白,身上的氣勢卻依舊懾人。

「裴將軍何在?」

我依照二郎的囑托,什麼也沒說,只道:「公子待會便知,快跟民婦走吧。」

「娘子是裴將軍什麼人?」

「民婦是他家中寡嫂。」

蕭公子還挺謹慎,問完之后方才上了車,一路回了云安縣城。

馬車拐入獅子巷,到了鋪子門口,已經是丑時了,聽得到幾聲雞鳴。

我想了想,在門口掛了歇業的牌子。

將人領到二樓,推開房間,我剛說一句:「二叔,貴客到了。」

突然變了臉,大驚失色地沖了過去:「二叔!二叔你怎麼了?」

裴二郎正在屋內,只是渾身是血地昏迷在了床畔,一只手耷拉著,受傷的臂膀源源不斷地流出血來,淌了一地。

我直接嚇哭了,捧著他的臉,顫抖著用手拍他:「怎麼回事?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二叔,你別嚇我。」

「快去請大夫,他傷得很重。」

那位冷靜自持的蕭公子,一面有條不紊地吩咐著我,一面上前接過倒在床邊的二郎,按壓他的傷口。

大夫匆匆而來。

止血,絞開衣物,發現傷口不止一處,后腰處還有一道很深的口子。

裴二郎過了兩三個時辰,才慢慢醒來。

因失血過多,唇色有些白,臉也白。

然他看到那位蕭公子,開口便是:「太子殿下,臣無能,讓您受驚了。」

果然,這人非富即貴,只是萬沒想到,他竟是當今太子。

以我這等草民出身,生活在市井之中,該是這輩子也沒想過還能見到這等人物。

國之儲君。

我有些手抖,趕忙跪在了地上。

太子笑了下,看上去十分和善:「薛娘子對孤有恩,不必多禮,起來吧。」

「殿下折煞民婦了,民婦愧不敢當。」

我忐忑地起身,眼看著他們似乎還有話說,于是退下去沏了茶。

待到茶水沏好,端站在房門外,我隱約聽了個大概事件。

年關那樁販賣軍火案,牽連出一系列貪污受賄及謀逆案件。

太子奉命南下查案,圣上指派了裴將軍跟隨。

結果剛查出一些眉目,就有大批刺客上門,欲誅殺當朝太子殿下。

一路逃亡。

到了洮州郡,又遇一場廝殺,裴意不惜以自己為靶子引開殺手,并與太子約定,在距離云安縣城數百里之外的涼亭匯合。

太子已經在那里等了他兩天。

劫后余生,貴為太子,也不免唏噓慶幸。

太子感念裴意護主,開口卻道:「裴將軍可知那些刺客的來歷?」

裴二郎默了一默,「江都提轄,幽州刺史,皆聽命于康王殿下。」

「孤知道,馮繼儒對你有提攜之恩,康王勢力盤踞,朝黨紛爭,你乃新任職的朝廷大員,定不愿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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