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懷有玉》第17章

「她那點心思以為藏得住,我想著就讓她折騰吧,這麼多年了,不見二郎一面她不會死心,但我沒想到,見到了人,她不僅心死了,連人也撐不住了。」

9我給裴二叔寫了信。

問他近來可好,可還有空回云安縣?

我知道他很忙,長安軍營的軍火走私案,牽連甚廣,連康王殿下都扯了進來。

京內官場遭到大清洗。

而裴二郎作為新赴任的武官,底子干凈,毫無疑問地趕上了好時候,直接升了二品。

短時間內,他是沒辦法回來了。

如此又過了半月,阿香的身子越來越差,我終于急了。

拿著自己新裁的衣裳,拎著燉了好久的雞湯,帶著小桃去了趙大叔家。

小桃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到了屋里就嚷嚷:「阿香姐姐,不就是個男的嚜,你要學學我們村的吳寡婦,得不到就閹了他。」

我:……

阿香氣色實在差,忍不住抿唇笑,也是面容憔悴枯槁。

我拿出那件浮光錦的新衣遞給她:「好看吧,我特意選的碧霞色,穿上跟披了云彩一樣,你快試試,穿好了喝碗雞湯,咱們去州橋轉轉,晚上有燈會呢。」

「不去了,我渾身沒勁,實在起不來。」

「阿香……」

「玉娘,這衣裳真好看,可惜我出不了門,你能穿了給我瞧瞧嗎?」

阿香聲音輕柔,眼神顯得空落落的,我忍不住嗔她:「出不了門就留著以后穿,有的是機會,你先把雞湯喝了。」

「我喝不下,心慌得厲害,真的,我也想喝,也知道我爹難受,可我好像真的不成了,玉娘,我不想死,可我撐不住……」

從阿香家出來,我眼淚就沒斷過。

在她的要求下,我穿了那件碧霞色的浮光錦裙,她說頭發散下來才好看,我這個多年的寡婦,就重新用簪子挽了髻,長發大都披散下來,垂落至腰際。

阿香說,玉娘,你真好看,眼睛好看,嘴巴也好看,像把云彩披在了身上,你今晚去幫我看看州橋的燈會好不好……

她好像撐不過今晚了。

我邊走邊哭,在街上穿過人群,眼淚洶涌。

小桃從一開始的聒噪,也變得開始緊張:「嫂子,你哭什麼?阿香姐姐要死了嗎,她方才說的難道都是遺言?」

然后,我們倆就一起邊走邊哭,邊哭邊走。

街上人群紛紛回顧,議論不止。

我和小桃從縣城大街拐進獅子巷。

從獅子巷走向南州橋。

天色漸晚,街上的花燈開始點燃。

淚眼蒙眬間,走到了豆花鋪子,我竟然產生了幻覺,看到裴二叔站在鋪子門口,穿了件墨色鑲銀邊的流云紋勁裝,腰身緊實,身如玉樹。

然后他朝我們抬眸看了一眼,愣住。

「那不是我二哥嗎?他怎麼回來了?」小桃邊哭邊問我。

「不,不知道啊,他怎麼回來了?」我邊哭邊回答。

接著我反應過來,放聲大哭,哇哇哇地朝他跑去。

沖勁太大,直接一頭撞到了他懷里,激動得語無倫次:「二叔,二叔可來了,你怎麼現在才來,嗚嗚嗚。」

裴二郎穩住我的身子,先是用手握住我的肩頭,皺眉打量,然后用拇指抹了下我淚如泉涌的眼睛,聲音竟有幾分疼惜:「怎麼了,先別哭,眼睛都哭腫了。」

待到我抽泣著告訴他事情原委,并拉著他轉身去趙大叔家,身后傳來小桃更加嘹亮的哭聲——

「哇哇哇,原來阿香姐姐得不到的人是我哥啊……」

……

從趙大叔家出來,我已經情緒十分穩定。

不知裴二郎在屋子里跟阿香說了什麼,出來的時候,他臉色便不太好看。

回鋪子的路上我問他:「二叔,你怎麼了,阿香沒事吧?」

他抿了下唇,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沒事。」

「沒事就好,她這是心病,淤堵不通,大夫說還需心藥來醫……」

「寫信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就是為這事?」裴二郎突然打斷我的話。

「是啊,我都快急死了。」

「是嗎?」

他突然停下腳步,眸子黑沉沉地看著我,冷笑一聲:「我不一樣,我快蠢死了。」

我愣了下,不知他什麼意思,也覺得匪夷所思,他這樣的大將軍,怎會說出這樣奇怪的話?

「你,你怎麼會蠢,你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員,你要是蠢,圣上也不會要你。」

「嘶……」

裴二郎輕嘶了一聲,似乎隱忍著什麼情緒,對上我不明所以又忐忑不安的眼睛。

「二叔,我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忽又笑了——

「沒有,這是你新裁的衣裳?」

「嗯嗯,一百兩銀子才買了三匹布,太貴了。」

畢竟是花他銀子買的,我頗是不好意思。

他倒是不在意,聲音低沉含笑:「不貴,物超所值,很好看。」

「是吧,我也覺得好看,可我還是肉疼得不行,臨了又跟那掌柜還價,多拿了他一匹上好的素絹布,他還不樂意……」

我挺高興,想跟他仔細講講占便宜的過程,一抬頭,看到他漆黑的眼睛,眼底蘊含著細碎的光,突然心里有點慌。

他方才說什麼來著,很好看。

「二,二叔,天不早了,咱們趕緊回鋪子看看太母吧。」

「不急,我方才看過她了,精神很好,手勁也很大。」

「……她又用拐杖打你了?」

「嗯。」

「……」

完了,我好像比之前更慌了。

一路走回鋪子,獅子巷至州橋,青石板路向前伸展,兩側花燈高懸,一派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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