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懷有玉》第8章

如今可好,我們全都可以搬到縣城鋪子里去住。

開這間鋪子,幾乎花光了阿香的嫁妝錢。

我一開始有些忐忑,怕虧了本,阿香倒是不怕,她很淡然地說道:「怕什麼,我爹都說了味道和從前差不多,裴家的豆花,還怕賣不出去?」

她說得對,兩年之后,我們就收回了全部的本錢。

鋪子只做上午的生意,因為晌午一過,就全都賣光了。

店里坐不下,在街邊還擺了幾張桌子,每天座無虛席。

因趙大叔的緣故,對于我們把生意做到了街上的行為,衙門那些巡街捕快也睜只眼閉著眼。

忙不過來,迫不得已連阿香也要一瘸一拐地過來幫忙收拾。

趙大叔擔心女兒被欺負,沒事就穿著衙役官服在獅子巷走動。

裴小桃跟著我們忙,太母沒事就坐在店門口顫巍巍地曬太陽,逢人就問——

「吃了嗎?」

鋪子回本的第二年,我找了家私塾,將裴小桃送去了讀書。

第三年,拋去日常花銷,我還攢下了五十兩銀子。

沒人會信,一家不大的豆花鋪子,竟然這樣賺錢。

事實上很早之前,我就寫信告訴了裴二叔,讓他不用再寄錢過來。

轉眼已是三年,這三年,我們一直都有書信往來。

最開始是我告訴他鋪子開始盈利,他在軍中也需開銷,莫要苦了自己。

信寄出去他沒有回,也沒有再寄錢過來。

裴二郎就是這樣的性子,他的疏離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忙生意時,也沒心思想別的,直到那位郵驛送信的軍差,匆匆路過豆花鋪子,看到我順便問了一句:「薛娘子,你要不要寄褻裘護膝之類的御寒衣物,那邊要打仗了,冷得很,我們這兩日就出發了,要寄的話快點送去。

云安縣屬洮州郡,平時消息不算滯后,打聽了下才知,從年關開始,塞北蠻金、鐵勒等游牧部落,開始不斷地侵犯挑釁。

原本都是小打小鬧,大楚一旦出兵,就散得無影無蹤。

直到前不久,他們結盟了,越過界北關,攻下了平城武茨縣,屠殺幾百人。

天子動怒,下令出兵。

那兩日,我一刻也沒閑著,買了好一些的裘皮和布料,連夜縫制褻袍。

行軍打仗,外面要穿鎧甲,為了行動方便,穿在里面的褻袍不能太厚,又要暖和。

裴二郎約莫身高八尺,身形勻稱,我做了件差不多的褻袍,后背和前胸處,針線密密地縫了層裘皮。

毛裹在里面貼身穿,應該會暖和許多。

連同做好的護膝和夾襖,及時送去驛站,我才松了口氣。

邊關那場仗打了近三年。

據郵驛的軍差說,軍營有冬襖發放,只不過發到手里,尺寸不見得合適,里面棉不厚,只能勉強御寒。

而一般有條件的士兵,家里會給做褻裘寄過去,裘皮可比冬衣暖和,在軍營若是收到了這個,會贏來很多羨慕的目光。

再不濟,家中有親人的,護膝夾襖總是寄得起的。

軍差說,每年冬天,他們驛站最多的就是護膝夾襖。

我聞言不禁有些詫異:「每年都寄?」

「對,你不知道,邊關苦寒,冬天風刮起來跟刀子似的,能刮到衣服里割人的肉,要不那幫胡蠻子拼了命地想侵占我們的地盤,每年冬天他們最難熬。」

我皺了眉頭,沒有說話。

裴二叔年少從軍,距今已有七年之久,而我自到裴家,從未見嬸娘給他寄過衣物。

想到這里,心里不由得嘆息一聲。

第二年,手頭寬裕一些,我為他縫了件更好更暖和的褻裘,又多做了一套護膝,里面貼滿了綿密的毛。

第三年,照舊如此。

寄衣服過去的時候,通常也會附帶一封家書——

「太母身體康健,小桃上了私塾,鋪子生意興隆,家中一切安好,二叔勿掛念,盼平安歸家。」

「家中一切安好,太母胃口不錯,唯小桃讀書不用功,鋪子里的豆花越做越好了,街坊都說有當年裴大伯的手藝,我們如今還賣雞雜湯,十五文一碗,里面有粉,可以泡餅,冬天吃一碗很暖和,待二叔回來,可好好地嘗一嘗,盼平安歸家。」

「家中一切安好,常帶太母橋邊走動,唯小桃難以管教,私塾逃學,還打了同硯,二叔回來可好好管教,盼平安歸家。」

邊關戰事吃緊,原是沒打算能收到裴二郎的回信的,結果第二年書信寄出后,郵驛送來了他的信。

字跡確是他的字跡,信上只有一個「好」字。

第三年,還是一個「好」字。

因裴二郎的緣故,我對邊關戰事十分關注,時常通過趙大叔向衙門打聽消息。

第三年,戰事終于結束了,大楚完勝,胡蠻子被驅逐,朝廷在界北關外,又設了殺虎(胡)口。

圣上龍顏大悅,下令犒賞三軍,論功行賞。

那年冬日,我照常買了上好的裘皮布料,做給裴二郎的褻裘還沒縫好,就聽到了邊關士兵返京,特許回家探親的消息。

然后隔了沒幾日,裴二郎就回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帶了約莫八九個兵將,同樣穿著鎧甲軍靴,騎戰馬良駒,威風凜凜。

自城郊西外門入城,從縣城大街馳騁到獅子巷,一路馬蹄聲響,引人注目,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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