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懷有玉》第5章

有錢的員外老爺家里倒是會有些雜活,管事的在獅子巷一吆喝,一大幫婆子婦人搶著干,擠都擠不進去。

我去了幾日,厚著臉皮挨個鋪子問有沒有活干。

最后在一家醫館幫忙碾了兩天藥,京云布莊整理庫房時,又跟著去搬了一天貨。

布莊的孫掌柜很奇怪,放著年輕力壯的伙計不用,非要另外花錢找幾個女孩搬貨。

有個姑娘跟我一樣心存疑惑,忍不住問他。

結果孫掌柜輕笑一聲:「你手中這布可是浮光錦,幾十兩銀子一匹,這里面還有織金的妝花緞和雪緞,都貴著呢,粗手粗腳的伙計可不敢用,你們都仔細著點,慢慢搬,寧愿磕到你們,也不能磕了這些布。」

幾十兩銀子一匹,那得是洮州府尹和縣官老爺們的家眷才穿得起的吧。

我咋了咋舌,隔著布匹封層摸了下,隱約看到里面透出流光溢彩的色澤,忍不住心神蕩漾。

不過之后領了工錢,在街上買了幾個饅頭歸家,也就將那什麼浮光錦妝花緞拋之腦后了。

「嫂子,饅頭還熱乎呢,真香真好吃。」

裴小桃彎著眼睛,喜滋滋地和太母一人一個,然后將布包里剩的四個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重新包好放在桌子上:「明天你和太母熱一熱,一人再吃兩個。」

「嫂子,你怎麼不吃?」裴小桃撇撇嘴,不太高興。

我拍了拍肚子:「晌午那個布莊的掌柜管飯,我吃了他三大碗,把他的臉都吃黑了。」

「玉娘,你真有出息!」

「嫂子,你真有出息!」

小桃和太母異口同聲,豎起大拇指,以我為傲。

我擺手謙虛了下:「還行吧,下次有機會我爭取吃四大碗。

當著他們的面,自然不能表露出來,其實我內心非常焦躁。

掙得太少,如今我們三個完全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裴二郎離家時,倒是說了日后的軍餉會隔兩個月寄回來一次。

我有愧于他,他走的時候,身上所有的錢都留下了,還朝我揖禮托付——

「小妹和太母,就有勞嫂嫂在家中照看了。」

二郎聲音異常認真端肅,從前他可從未叫過我嫂嫂,當時我激動得臉都紅了,壓制住羞澀,也異常認真地同他回禮——

「定不負二叔所托。」

結果呢,人家前腳剛走,我就把他妹妹和太母照顧到喝西北風了。

心里有愧,愈加不安,第二天天沒亮,我就起身去了縣城。

3那天運氣不好,什麼活計都沒找到,直到快午時,才見一家書肆在喊人抄書。

抄十張才給一文錢,但是書肆的人說要求不高,字跡工整即可。

我心動了,明知肚子里沒有二兩香油,還是去了。

館里烏壓壓坐了十幾人,大家都在埋頭抄書,唯有我,在撓頭皮。

我太高看自己了,大郎雖然教過我識字,可事實上我的字寫得歪扭七八,碰到一些生澀難懂的,面面相覷,它不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旁邊一身穿褐色布衫的青年,正認真抄錄,我忍不住瞥了一眼,跟大郎一樣的好筆法,字跡行云流水,躍然紙上。

我幽幽道——

「你寫得可真好。」

青年抬頭看我,冷不丁四目相對,他臉紅了。

我意識到此舉十分唐突,趕忙道:「抱歉,無心之舉,我只是想問一下,這個字念什麼?」

我指了指范本上的一頁,青年先是一愣,繼而道:「這是個翀字,鵠飛舉萬里,一飛翀昊蒼,意為直飛。

他聲音清潤,還挺好聽,我忍不住又問:「我看大家抄的內容都是一樣的,書肆為何要抄這麼多?」

青年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此乃京中康王殿下的新詞集,風靡華京,各路州府爭相表現,想在康王殿下面前露臉,姑娘放心抄,字寫得差一些也不要緊,書肆也只是做做樣子給洮州郡看,其實根本賣不出那麼多。」

「哦哦。」我放心地坐回了身子,朝他一笑,「多謝。」

青年書生臉皮薄,忙道:「姑娘不必客氣。」

我天生不是掙這錢的命,旁人下筆如有神地抄了快一本,我還在硬著頭皮抄第五張。

最后實在扛不住了,肚子餓得咕咕叫。

館子里很靜,所以這聲響大了一些,我沒好意思抬頭,故作鎮定繼續抄書。

不多時,旁邊突然伸過一只手,手上帕子干凈,里面放了塊炊餅。

是那個青年書生。

我抬頭看他,他赫然道:「姑娘不嫌棄的話,可以先墊一墊。」

餓極了的時候,誰會嫌棄呢。

我也有些臉紅,最終饑餓戰勝了羞恥,伸手將那餅子拿了過來。

「謝謝,我真的太餓了,就不跟您客氣了。」

那日,書肆掌柜看著我勉強抄完的十張紙,嘴角抽了又抽,十分不情愿地給了我一文錢。

而我為了掙這一文錢,不僅嘴角抽搐,手腕也抽搐。

再熬半月,裴二叔應該就能寄錢過來了。

他在邊疆當兵,屬中等兵役,一天有七十文錢,一個月的軍餉是二兩一錢。

想到這里,我去了縣城衙門,找到衙役趙大叔,厚著臉皮問他借了一貫錢。

「我是看在你死去公爹的面子上才借給你的,你可得記得還,我也不容易,家里還有個瘸腿的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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