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些熟面孔,已經消失在席中。
三年前陸清則的死,給了寧倦充足的理由解決那些人。
氣氛雖然略有怪異,不過流程還是在有條不紊地繼續,進入了向皇帝陛下獻上壽禮的環節。
最先上來的是寧斯越,小孩兒今天穿得也十分正式,走到高座下,恭恭敬敬地叩地一禮,努力繃著嗓音,試圖不讓自己太奶聲奶氣,口齒清晰:“兒臣祝父皇福如東海,圣體康泰,與父君萬壽無疆,仙福永伴,共享清平盛世。”
陸清則沒想到寧斯越還把自己給祝進去了,莞爾一笑。
雖然底下都是差不多的祝詞,不過聽到寧斯越的話,寧倦的臉色顯而易見的和緩了許多,微微頷首表示贊許。
寧斯越見寧倦對自己臉色柔和,心里雀躍,開開心心地將自己的壽禮獻上去,回到了桌邊坐下,晃了晃小短腿。
眾人跟著視線,瞅了眼那位過繼到寧倦膝下的小殿下,又看看陸清則,面色詭異了一瞬。
陛下是年初將小陛下帶回來的,遠在遇到新后之前。
這鍋似乎也推不到新后頭上。
只是愈發能推斷,陛下當年對帝師果然……
眾人正在心里嘆惋,昨日才抵達京城的靖王掃視一圈,仿佛并不知道情況,略感驚訝:“怎麼不見蜀王?”
各座間頓時一陣此起彼伏的咳嗽。
寧琮下了死命令封口,但他的命令又封不到寧倦的人這兒來,把話半遮半掩地傳出去,大臣們又是覺得熱鬧好看,又是感覺在韃子面前丟了臉,心里都在罵寧琮。
寧倦淡淡道:“蜀王偶感不適,朕讓他在府中歇息著了。
”
直接拿下蜀王自然不行,西南那邊恐怕會有動作。
用這種寧琮本人都不敢提的原因,將他困在蜀王府里,寧琮的兒子摸不清京中的情況,也不會敢亂動。
寧璟也進不去蜀王府,這麼一探,就猜出了幾分,笑著拱手道:“臣遠在靖州,消息閉塞,竟不知帝后大婚,聽聞消息后,備了陛下的壽禮與恭賀帝后大婚的賀禮。”
神色恭恭敬敬,沒有半分異色,仿佛當真很誠懇。
其余人沒想到還有這一茬,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還有新婚賀禮的?
這讓后面的人多尷尬?
靖王你多獻禮前就不能商量商量嗎!
眾人腹誹著靖王的媚上行為,陸清則瞅著這人,卻還是覺得不似好人。
他在感情方面可能有點遲鈍,但這方面的直覺向來敏銳。
寧倦派人查過寧璟,得來的資料很簡單,抓不到寧璟這老狐貍的尾巴。
這幾年的削藩已經讓許多藩王不滿,若是再貿然對一個顯得如此忠心的藩王下手,其他藩王一個緊張,紛紛效仿寧琮,那就別想安寧了。
有了靖王領頭,之后幾位藩王獻禮都有點小尷尬。
帝后壓根就沒舉行大婚,新后又是個男皇后,他們哪能想到送這個。
直到尷尬的獻禮接力棒到了烏力罕手上。
烏力罕神色很自然,送上草原的祝福后,他身旁的另一個使臣忽然開了口,臉色關切地詢問:“幾年之前,三王子曾在草原上設法捉到了一只珍貴的海東青,進獻給陛下當作壽禮,不知那只海東青現在如何了?”
海東青在草原上的地位極高,算是韃靼一族的精神圖騰,韃靼使臣問起這個,倒也正常。
但真實緣由只有烏力罕自己知道。
——那只海東青脾氣極為倔強,他捕捉到后,嘗試過熬鷹,然而那只鷹隼直到傷痕累累,半死不活了,依舊不肯就范,他便故意將之送到了大齊來,美名其曰是獻出草原的至寶,希望兩國交好。
實際上,烏力罕覺得,那只海東青到了大齊的京城,根本不可能活過來,只會死得更快。
那麼倔強的鷹,或許會把自己活生生餓死,也不會吃一口馴鷹師的肉。
大齊的皇帝養死了韃靼為了兩族和平,特地供上的精神圖騰,這可不好解釋。
陸清則一聽韃靼使臣開口,就知道他們抱的是什麼心思了,心底也多少明白,為什麼當年剛見到小雪時,小雪會對食物抵觸,還渾身傷了。
不過烏力罕這個算盤可打不響。
寧倦哪能看不出來,平靜地掃去一眼,叫道:“長順。”
長順前些日子才又去溜過小雪,心里止不住冷笑,聞言彎腰湊到寧倦身邊聽話。
寧倦低聲吩咐了兩句后,又恢復了正常音量:“將雪將軍帶過來。”
竟然還活著?
烏力罕心里得逞的笑意一滯,又迅速換了個思考方向。
他從小到大熬鷹經驗豐富,不可能看錯。
那就是只不可能成功馴化的鷹。
海東青是屬于草原的雄鷹,天生不喜歡束縛,就算勉強活下來了,待在京城的籠子里被喂養了三年,心情也必然郁郁。
按照他的經驗,這只海東青現在必然瘦骨嶙峋、暴躁易怒,離死不遠了。
養成這樣,自然也有許多可以指摘的。
烏力罕重新拾回了一絲自信。
眾臣自然也看得出,韃靼的使臣是故意在陛下的生辰宴上挑事,心下驚怒難定,又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