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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狼為患》第236章

  段凌光算了算日子,又挽留道:“明日便是除夕,你一個人孤零零地過年多可憐?在船上跟著大伙兒過完年再走吧,放心,船上知曉你存在的,都是我的人,他們也不知道你是誰,不會出去亂說的。”

  陸清則含笑點點頭。

  隔日除夕,段凌光的船仍在江上行著,沒有靠岸。

  本來江上的風就冷,冬日更是刮骨,段凌光自掏腰包,給船上所有人發了個紅包,船上的廚娘包了餃子,大伙兒來不及趕回家,在一起守歲過年。

  陸清則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側,看大家笑鬧,大聲討論家中的事,嘴角噙著絲笑意。

  眾人都知道他是段凌光的朋友,見他臉色蒼白帶有病色,卻不損容色,眼尾一點淚痣點出三分昳麗,好看得渾似神仙,忍不住過來攀談:“在船上待了好久了,還不知道這位公子的名字?”

  陸清則眨了下眼,道出在路引上隨手寫的假名:“路凌。”

  眾人又是一通問,諸如多大啦,做什麼的,家產如何。

  問得陸清則一陣頭大。

  “你們磨嘰什麼呢?”一個大嬸看不過去了,湊過頭來,慈祥地看著陸清則,“我就直接點問了,路公子,你可有婚配啊?”

  圖窮匕見了,陸清則心想著,淡定道:“有個十八歲的兒子。”

  什麼?兒子都那麼大了?看不出來哇!

  眾人驚疑不定地瞅瞅陸清則,滿臉可惜,作鳥獸散。

  打發完上哪兒都有的催婚群體,陸清則扶著船舷走到甲板上,回頭凝望京城的方向。

  這還是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個和寧倦分別的新年。

  說實話,他有些想寧倦。

  這會兒宮里應當正熱鬧著吧?

  人死之后,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的,寧倦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遭受再大的打擊,也能很快煥發活力。

  寧倦該習慣他不在的日子了。

  他也該習慣沒有寧倦的日子。

  段凌光到處找了找人,出來了才發現陸清則孤零零地站在船舷邊,清瘦的背影籠罩在一片清寂之中,嘶了一聲,生怕他掉下去了:“外面黑蒙蒙的,有什麼好看的?你也不怕吹生病,快進來吃餃子了。”

  陸清則恍然回神,回頭笑笑:“來了。”

  貨船上的氣氛熱烈,大年三十,京中也是張燈結彩,唯獨宮里的氣氛冷寂,幾乎沒什麼新年的喜慶之感。

  先是史大將軍亡故,再是帝師被刺殺,兩樁打擊之下,今歲的除夕宴也被陛下取消了,不過賞賜都有發下去,也沒人不滿。

  寧倦向來不喜歡那種熱鬧,從小到大,他都厭惡與他格格不入的喧囂,再熱鬧也是虛假的。

  何況他唯一想要陪伴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長順端著廚房煮的餃子送來時,發現陛下又不見了。

  毫無疑問,又出宮去陸府了。

  小徒弟安平撓撓頭:“師傅,過年可不能不吃餃子,要給陛下送過去嗎?”

  去年這個時候,除夕宴結束,陸清則被接進宮里,和寧倦一起吃的餃子。

  陛下恐怕是又想起陸大人了。

  長順猶豫了會兒,還是搖頭:“陛下這會兒怕是誰也不想見,別去打擾陛下。”

  安平恭謹地應了聲,一陣冷風襲來,他忍不住抱著胳膊,嘟囔著埋怨:“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去年冷了,大雪也下個不停。

  長順聽著這話,莫名生出絲難過。

  自帝師死后,京城的冬天似乎愈冷,雪景卻不復從前了。

  大多時候長順都能猜出寧倦的心情如何,寧倦的確又想起了陸清則,但其實沒有出宮。

  他在南書房佇立良久之后,擱下筆披上大氅,命人提著燈,難得地去了趟鷹房,看了眼那只海東青。

  海東青被馴鷹師喂得很敦實,羽毛亮麗,日子也悠閑,唯一的煩惱,就是它唯一喜歡的陸清則很久沒有來喂過他了。

  見寧倦來了,方才還懶洋洋的鷹隼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作出警惕的姿態,露出幾絲敵意。

  陸清則在的時候,一直試圖勸他將這只鷹放歸草原。

  他那時只覺得陸清則的話有另一層含義,他想像這只鷹一樣,被放歸離開,飛離他的身邊,便推翻了從前的決定,斷然否決了。

  現在老師已經走了,這只畜生留著也沒什麼意義。

  寧倦面無表情地和海東青対視許久后,忍著把這破鳥做成羹湯的沖動,淡淡吩咐:“等開了春就將它送回漠北。”

  馴鷹師一愣,知道帝師的死是陛下的傷心事,沒有人敢在陛下面前再提陸大人,他也不敢多問,低著頭應下了。

  親口吩咐過此事后,寧倦才出宮去了陸府。

  沒有叫侍衛陪同,也沒有騎馬或者坐馬車,獨自安靜地走過去的。

  走進陸清則的寢房時,寧倦敲了敲門,小聲道:“老師,我來了。”

  他最近都睡在陸清則的寢房里。

  陸清則的身體不好,時不時生個病,屋內有著常年浸染的藥味兒,并不難聞,唯有清苦,余下的是他熟悉的幽淡梅香,但那股氣息已經越來越幽淡了。

  寧倦著魔似的,把陸清則穿過的衣裳全部找出來,鋪在床上,試圖讓梅香的氣息濃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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