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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狼為患》第225章

  一直被藏著掖著、傳聞里的小世子也出現在了大伙兒面前。

  其實按著史容風一貫的脾氣,在他最后的時日里,非但不會把林溪藏起來,反而無論如何也會把林溪推出來,面對京城這些表里不一的人,學會怎麼處理,免得他走之后,林溪還難以面對生人,這是對林溪好。

  但林溪有啞癥。

  這是個不會說話的、靦腆害羞的孩子。

  好在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林溪終于沖破了那道封住他口的魔障,磕磕巴巴地說出了第一句話。

  有了第一聲后,再接著說出話來,也沒那麼困難了。

  而且有陸清則在側照料著,面對來往的客人,林溪也不必開口回應太多,以免暴露自己的磕巴。

  眾人見過小世子后,心里凜然,只感覺這位小世子容色冷漠,惜字如金,不是好欺負的脾氣。

  不愧是史家的血脈,跟大將軍似的,往那兒一坐,就沒人敢放肆了。

  某種程度上,又是一層保護色。

  當天夜里,寧倦也親自駕臨武國公府,為老將軍上了炷香,給足了史容風尊重。

  轉頭看到靈堂外一眨不眨望著院中雪景的陸清則,寧倦思索片刻,還是在眾人偷偷摸摸的注視下走了過去,低聲問:“懷雪,你在難過嗎?”

  眾目睽睽之下,陸清則倒沒有回避他,轉頭看了眼棺木,淡淡道:“人終有一死……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頓了頓,他壓低聲音道:“大將軍的兵權已交歸陛下手里,往后大齊的江山,無人再能有威脅,陛下可以安心了。”

  京中的一些舊族是個麻煩,不便推行寧倦的新政,等解決完最后一點小麻煩,他走得也能安心點。

  寧倦蹙了下眉,疑心陸清則話里有別的意思。

  但陸清則說完,就低下頭悶悶咳了幾聲,這幾日來回奔波,還是受了冷,嗆了口風。

  寧倦只好把話咽回去,側身給他擋了擋風:“注意點身子。”

  寧倦靠得有些近了,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氣息拂過鼻尖。

  陸清則的眼睫顫了一下。

  先前史大將軍在病中時不喜歡人叨擾,將來探望的大部分人拒之門外便算了,現在辦理后事,再將人拒走就不好了,眼下周圍的人不少,成天握著筆盯著陸清則、隨時等著他露出什麼“馬腳”,好口征筆伐的言官也來了不少。

  陸清則并不想有任何一絲可能被人看出寧倦對他的意思。

  相比起他的聲譽,作為天子的寧倦更不能沾上這種事,需知史官載上一筆,往后千秋萬代都會記下來。

  目光覷到范興言來了,陸清則側過身,向寧倦略一頷首,過去和范興言說話。

  陸清則的態度很自然,但他的一舉一動卻格外觸動敏感的寧倦。

  老師連被他遮遮風都不愿意了嗎?

  他的目光追隨著陸清則而且,看著他和范興言說了兩句話,淡紅的唇角便微微勾了起來,神態放松自然,是在他面前很久沒有再露出過的隨意姿態。

  嫉妒的情緒就像被砸碎的琉璃,不僅碎得響亮,飛濺出去的殘渣還會扎著人疼。

  邊上偷偷注意著陸清則和寧倦的官員瞅見陛下望著陸清則的眼神,心里霎時振奮:

  陛下看著陸清則這個眼神,好生可怕!

  果然,陛下已經對陸清則動殺念了吧!

  寧倦克制著收回目光,心底沒什麼波瀾地想,他已經準備好送給陸清則的禮物了。

  過了頭七,在京郊的史家祖墳里給史大將軍下葬衣冠后,陸清則就要遵循史容風的遺愿,送他回漠北下葬了。

  從京城到漠北,扶棺而去,來往最少也要花上十日,等陸清則回來,便是他的生辰了。

  等陸清則從漠北回來,他就親手奉上自己的禮物。

  在靈堂守孝的七日里,林溪大部分時間都安安靜靜的,很少說話。

  第七日,陸清則和陳小刀,以及唐慶等親兵陪著林溪將衣冠下葬之后,三人坐進馬車里,輕微晃著返回京城,外面鵝毛大的雪花撲簌簌直下,唐慶等人騎著馬護衛著馬車,低聲交談哪些人留在京城保護小世子、哪些人隨同陸清則護送棺木回漠北。

  聽著外面偶爾傳來的只言片語,林溪忽然輕輕扯了扯陸清則的袖子,小聲開口:“陸,大人。”

  他閉口不言十幾年,再開口時就有點費勁,感覺很陌生,三兩個字三兩個字地往外蹦,因為磕巴,也很少說長句。

  陸清則扭頭,和顏悅色:“怎麼了?”

  陸清則讓林溪改改口,不過小孩兒從剛認識就這麼叫他,已經成習慣了,叫他陸大人也沒生疏的意思,和陳小刀習慣稱呼他為公子,以及寧倦從前叫他老師沒什麼兩樣。

  林溪垂著眼想了會兒,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艱難地道:“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漠北?”

  按著史大將軍的意思,他是想把林溪留在京城的。

  京城再有千般不好,陰謀算計,他的余蔭也能庇護林溪平安到老,比漠北那種戰亂苦寒之地要安全。

  史家幾代人在戰場上灑盡了熱血,他因崇安帝涼過心,感到過不值,一輩子忠正無私、為國為民的史大將軍,對這個丟失了十幾年才找回來的孩子,懷了一絲難得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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