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的少年面不改色地由他拽著,不動如山。
陸清則松開手,還拍了拍他的腰,靠在床頭,輕輕呵出一口酒氣,醉醺醺地道:“你最近真是愈發皮癢了。”
寧倦:“嗯。”
“你……”
寧倦認真聽:“什麼?”
陸清則思考了會兒,才想到自己想說什麼,伸手拽著寧倦領子,將他往下拉了拉,眼底一片迷離,罵道:“你個小畜生。”
被這麼罵了,寧倦反倒笑了。
他順勢握住陸清則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輕輕摩挲著,輕聲細語:“懷雪,你的話說早了,我還沒有當真畜生給你看過。”
陸清則睜大了眼。
“老師不是說過,我喜歡什麼,便自己去爭取嗎?”
寧倦捏著他的下頜,緩緩道:“我只是在爭取,將想要的握在手心。陸懷雪,你總說要娶妻生子,我怕你不愿意,便去找人成親了,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與旁人成親,不如殺了我。”
“所以我只能先將你圈起來,直到你愿意為止。”
陸清則不贊同他的話,但腦子漿糊一片,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能搖頭。
本來就有點頭疼,搖得腦子更混亂了。
寧倦看他醉得迷糊的樣子,比平日里那副只知道戳他肺管子的氣人模樣柔軟了不知道多少,心里又是生氣,又是發酸,指尖撫弄著他的唇瓣,瞇起眼:“那壇梅花酒是我們一起埋的,你就這麼和別人分喝了,我都還沒嘗過。”
陸清則此刻正思維混亂,不知道怎麼話題就變成談論那壇酒了,呆呆地道:“那你也去別院喝。”
寧倦眸色愈深:“朕何必舍近求遠?”
什麼舍近求遠?
陸清則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抬起下頜,炙熱的親吻落了下來,強迫地撬開他的齒列,侵入進來,分享他唇齒間縈繞著的淡淡梅香。
陸清則是個非常標準的一杯倒,何況他還喝了整整一碗。
第二天宿醉醒來時,陸清則簡直頭疼欲裂,腦子里一片空白,対昨夜發生的事一概不知,忘得干干凈凈。
過了兩日,一個深夜,陸府的大門忽然被急促地拍響。
陸清則匆匆扣上面具披上外袍,坐上馬車趕去別院。
史大將軍要不行了。
在陸清則跨進門檻時,前些日子還虛弱得坐不起來的史容風正靠坐在床頭,中氣十足地打了個招呼:“懷雪也來了啊。”
陸清則心口一酸,腦中冒過幾個字。
回光返照。
屋子里只有林溪、徐恕、陳小刀、陸清則和幾個最得信任的親兵,史容風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的臉,點頭道:“回京之時,做過許多壞的打算,最后能有你們陪我這最后一程,也不錯。”
林溪眨了下眼,淚水便如串便落了下來。
他只在得知史容風病情那天掉過眼淚,第二次便是今日了。
史容風嘆道:“孩子,往后可不能哭了,爹只準你哭這麼兩回,我們史家的男兒,從來流血不流淚。”
林溪哽咽著點頭。
史容風的臉色一點點枯敗下去,聲音也低了下去:“你小時候還沒我膝蓋高,最愛跟在我屁股后面喊爹,那時軍務繁忙,我常常不能回應……一別就是那麼多年,再未聽到你叫過我,可惜最后也聽不到你再喊一聲爹了。”
見他似是沒力氣要滑倒了,林溪慌忙地扶住他,張了張嘴,拼命試圖叫喊。
從他嘴中微不可聞地喊出那一聲艱澀的“爹”的時候,包括徐恕在內,所有人都怔住了。
史容風眼中迸發過巨大的歡喜,笑著應了一聲:“爹聽到了。”
史大將軍面上含著笑,欣慰地合上了眼。
唐慶猝然扭過頭,嚎啕大哭起來。
陸清則閉了閉眼,緩緩地呼出口氣。
離開的契機,他等了許久,但從未想過,會是史大將軍給的。
作者有話要說:
陸清則:你個小畜生!
寧倦:汪。
第六十九章
隔日,史大將軍病故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又從京城迅速飛散開去。
一時震驚無數人。
就像陳小刀一樣,許多人甚至是聽著史大將軍的傳說長大的,覺得史容風是立在邊關的一面墻,這面墻密不透風地擋著外族的侵襲,以至于他們都恍惚認為,這面墻是不會倒的。
但這面墻其實早已千瘡百孔。
史家一脈,只剩下林溪一個單薄少年,國公府的幾個老仆和親兵們披麻戴孝,幫著他為大將軍張羅后事。
年關各部繁忙,陸清則作為吏部之首,自然也逃不掉繁冗的公務,這時候被革了職反倒為他減少了麻煩,就管著一個吏部,忙完了能去武國公府幫幫忙。
其實也不匆忙。
來京之時,史容風估摸著自己大概撐不到冬月了,提前讓人準備好了棺材紙錢香火。
能在徐恕的療養之下又撐了個把月,與林溪多相處一段時間,于他而言,已經很不錯了。
朝中的武將最先來吊唁,隨即是其他的朝臣。
也有京外聽聞消息,冒著風雪而來的。
雖說朝臣們依舊吵得熱鬧,但大多數人對史容風還是懷著敬意的,來了武國公府,在史容風的靈堂前,見到陸清則,臉色再不好看,也沒有發作什麼。
武國公府難得熱鬧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