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倦沒想到他醒來便是說這個,靜了靜,伸手試了試他的額溫,避而不答:“徐恕給你喂了粒藥,似乎挺有效果,往后叫他常備著些。”
陸清則抓著他衣袖的手用了用力,瘦弱的手腕上青筋明顯,呼吸促亂:“陛下!”
寧倦沉默了幾瞬,沒什麼表情:“我在百歲山帶人擒拿了衛鶴榮殘黨后,心里忽然很不安。”
果然,沒多久,便有人來報,說陸大人被人劫走了。
明明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卻險些被人帶走。
那種漂浮不定的恐懼癥便又漫了上來,叫他焦躁暴怒,亟待殺幾個人泄恨。
陸清則看著寧倦,后知后覺地發現,現在和寧倦講道理似乎已經沒用了。
他只能放緩了語氣:“果果,你還聽老師的嗎?”
“君無戲言,旨意已經放出去了。”寧倦抿抿唇,知道陸清則想說什麼,賭氣似的道,“除了方才那個要求,其他的我都聽。”
陸清則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道:“那我若是想辭官回鄉呢?”
寧倦的臉色霎時變了。
陸清則伸指按住他的嘴唇,示意他別說話,繼續道:“果果,不要被怒氣控制了思維,秦暉從最初便追隨著你,現在只是因秦遠安犯錯,你便要他一家死罪,其他人未免不會感到心寒,何況秦遠安的確迷途知返。你是皇帝,隨口一句話便能定人生死,所以你要比旁人更加慎言。”
寧倦的臉色變了幾番,最終還是緩緩地點了下頭。
見他能聽進去了,陸清則放開手,疲倦地閉了閉汗濕的眼睫,生著病還折騰了這麼一遭,只感覺又折壽了好幾年。
寧倦卻還是有點遲疑,惴惴不安地問:“老師方才的話……是認真的嗎?”
他甚至沒敢觸碰辭官回鄉這幾個字眼。
陸清則居然想辭官!
僅僅是因為他一時氣惱,想要治秦遠安死罪,老師就不要他了嗎?
陸清則腦中交織著樊煒臨死前那通怒罵聲,以及衛鶴榮和段凌光的警告,扯了扯嘴角:“沒有,別多想,就是隨口一說。”
他撒謊了。
前些日子,陸清則一直在猶豫徘徊,告訴自己,寧倦年紀還小,只是一時走偏了,適當的疏遠和教導,未必不能擰過來。
說到底,他就是舍不得與自己相依為命多年的小果果。
但現在,他心里已經有所偏向了。
除卻那些復雜的原因,他今日才猛然發現,只要他還在,似乎就會影響到寧倦的正常判斷。
這不應該。
衛黨剛除,朝野空空蕩蕩,他再幫寧倦收拾下爛攤子,再往后的路,就得寧倦自己走了。
他也是時候想想該怎麼脫身了。
作者有話要說:
樊煒:看了同人文信以為真,沒想到同人文居然szd!
第六十五章
重陽當日,登高祭祀途中,衛鶴榮殘黨意圖謀逆,提前埋伏了數百人在山上,不料皇帝陛下早有預料,黃雀在后,當場擒獲了所有逆黨,為首的兵部侍郎崔晉被就地格殺,其余人等,悉數交歸北鎮撫司。
除此之外,劫持陸太傅的樊煒等人,除陸清則以毒箭封喉的樊煒,其余人全被帶回了京城。
不過陸清則也沒精力聽這些。
還沒回到京城,他就昏迷過去了。
樊煒將他丟在濕冷的地上,加重了風寒,即使即使用了藥緩解了頭疼,回來的路上,陸清則渾身熱燙得像一塊被丟進火堆中的石頭,仿佛下一刻就會因過度的熱度炸裂,還好徐恕被叫過來隨行,及時給陸清則又施了針。
回到宮里時天色已暗,陸清則的意識已經徹底模糊,一會兒含糊地說冷,一會兒又覺得太熱,想要掙出被子。
寧倦只能用被子將他裹起來抱緊,免得他受冷。
床幔低低垂落,鄭垚跪在地面,前來稟報捉到的樊煒殘黨,模糊覷見里面的情景,眼皮止不住狂跳。
下山的時候,陸清則是被陛下抱著走的。
他當時偷瞄了一眼,也沒覺得有問題,畢竟陸大人都半昏迷過去了,讓其他人抱陸大人下山,陛下肯定不允。
但現在都回宮里了,陛下在床上還抱著陸大人,這是不是就有點……
鄭垚腦中閃過陸清則那張臉,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不是吧?
寧倦似乎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面不改色地聽完鄭垚的匯報,冷淡地應了聲:“先將秦遠安帶去北鎮撫司關押著,其余人……”
床幔后傳來冰冷的兩個字:“極刑。”
膽敢傷害陸清則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鄭垚欲言又止了下,最后還是無聲磕了個頭,退了下去。
周遭安靜下去,只有懷里人略微沉重的呼吸聲。
寧倦用指尖撫平他因高熱而緊蹙的眉尖,憐惜地吻了吻他眼角的淚痣:“沒事了,老師。”
“我聽你的話,快點好起來吧。”
陸清則昏迷了兩日,終于在一場場光怪陸離的噩夢中醒來。
睜眼迷瞪了會兒,意識緩緩歸位后,陸清則掃了眼周圍的布置,就知道這是哪兒了,半點也不意外。
寧倦的寢殿。
小崽子從小就是這樣,不管是什麼,總要叼進自己的窩里看著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