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清則撐坐起來,昏頭漲腦地掃了眼那本書,臉上一時空白:“你看《金剛經》做什麼?”
他家皇帝陛下不是最厭憎鬼神佛道之說麼?
他就睡了會兒,醒來學生都要皈依我佛了?
寧倦輕咳一聲,臉上有些掛不住,隨意丟開那本書:“就是和老師說的那樣,隨便消磨下時間罷了。”
要不是一直盯著陸清則的臉,會忍不住冒出些他自己都覺得骯臟下流的念頭,他也不會讓長順找來本佛經看。
聽說讀佛經能讓人凝心靜神,清心寡欲。
雖然他嗅著懷里的幽幽梅香,并未感到一絲一毫的清與靜。
果然佛道之說,都是虛妄。
陸清則狐疑地又瞅了幾眼那本書:“真沒半路遇到哪位高僧,把陛下給度化了?”
這話就是開玩笑了。
也只有陸清則敢開這樣的玩笑。
寧倦莞爾,敲了三下馬車,順著他說下去:“那恐怕就算是真佛下來,要渡朕也不夠格。”
陸清則也沒再糾結那本佛經,剛醒來口渴得很,伸手想倒杯茶水。
寧倦動作比他快,手一伸,穩穩地倒了杯茶,遞到他嘴邊。
溫熱的茶水入喉,緩解了燒灼的干渴,陸清則欣慰地掀起眼皮瞅了眼寧倦。
想來等以后寧倦遇到喜歡的女孩子,也會這般體貼入微。
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他家小崽子呢?
他悶著樂了下,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眼:“怎麼還沒到湖州嗎?”
寧倦怕行途匆匆,顛散了他好不容易湊起來的老師,所以馬車行得很慢。
長順和陳小刀正在外面走著,嘰嘰哇哇地討論些八卦,聽到敲擊的聲音,長順提著點心就爬上了馬車。
正巧聽到陸清則的話,長順笑著解答:“陸大人睡糊涂啦,這不是去湖州的路,是去臨安府的。”
陸清則:“……”
陸清則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因為大病了一場,病前有些模糊的回憶忽然清晰起來。
他生病前一夜,寧倦和他臥床夜話時說的什麼來著?
寧倦想帶他回臨安府,讓他帶他去從小長大的地方轉轉……他哪兒知道去哪兒轉!
他完全忘了這茬。
現在裝大病過后記憶模糊還來得及嗎?
陸清則一時極為頭疼,思考完裝病的可能性,想想徐恕跟著隨行而來了,又緩緩放棄了這個念頭。
小兔崽子,唯一的退路都給他刨了。
寧倦察覺到陸清則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老師?”
“沒事,剛醒來,腦子有點發蒙。”陸清則知道這小崽子敏銳得很,按下內心復雜的心緒,臉色如常,“我們離開京城太久,衛鶴榮若是得知我們離開江右,恐怕也會有行動了,不宜久做停留,還是盡早回京為上。”
寧倦托著腮,注視著他的臉孔:“上次下船,匆匆而過,這次仔細去看看也是應該的,三五日而已,耽誤得起。”
陸清則:“……”
真是謝謝你的一片孝心啊。
不過轉念一想,他的身體還未痊愈,一副隨時要斷氣的病歪歪模樣,實在糊弄過去的時候,大不了就暈倒,反正他這套流程他熟。
倒是寧倦主動去臨安府,免了他找借口,畢竟要寧倦放心他獨自離開,難度更大。
陸清則迅速鎮定起來,神色自若地和寧倦吃完點心,談笑風生。
等填了肚子,馬車也終于慢悠悠地晃到了臨安府。
臨安府一眾官員就比湖州知府要會來事多了,早就派人探清楚馬車會從哪兒過來,悉數等候在側。
有了上回招待的經驗,巡撫李洵并未弄太大排場,待馬車停下時,恭恭敬敬地來請見了寧倦,心里打著鼓。
陛下的御令傳來,讓他撥糧支援江右時,他不是很情愿,給得也不多。
小陛下大刀闊斧地在江右搞了那麼番大動作,又特地來了趟臨安府,應該不是來找他算賬的吧?
長順昂著腦袋,拿捏著御前大總管的氣質:“車殆馬煩,陛下要先回行宮歇著了,李巡撫讓人都散了吧。”
看起來不像是來算賬的?
李洵臉上堆著笑應是,心口一松,趕緊讓人都散了,別煩到陛下的眼睛。
車隊又轆轆進了城,到了先前的行宮。
陸清則喝了藥就很嗜睡,中途在馬車上醒來那麼一會兒已經是難得,稍作洗漱后,把意圖和他睡一屋的陛下拍到門板后面,倒頭就睡了。
連續幾日都睡在馬車上,鋪得再軟那也是馬車,睡著始終不如床踏實,渾身骨頭都泛著酸,好容易躺到床上了,陸清則這一覺就不可避免地有點久,醒來時天光都大亮了。
他自行洗漱了一番,出去時正好見著寧倦在庭院里練劍。
前段時間在江右時,每日疲于公務,又要經常四處視察,寧倦已經好些日子沒能練武了,好在并未生疏。
少年身姿矯健,劍法行云流水,是蘊含著力量的視覺享受。
陸清則含笑倚著柱子觀賞完一套劍法,真心實意地鼓了鼓掌。
寧倦方才就看到陸清則出來了,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噌地一聲將劍收歸入鞘,接過帕子擦了擦汗,才扭過頭大步走來,滿身朝氣勃勃:“老師醒了?我見你睡得熟,沒忍心叫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