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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狼為患》第102章

  天色微亮時,陸清則依舊沒有醒來。

  長順也一宿沒睡,不放心地守在廚房盯著下人煎藥。

  雖然連續兩日沒有睡覺,寧倦卻絲毫沒有睡意,也不敢睡。

  他必須讓自己的腦子隨時處于運轉的狀態,否則一旦松懈下來,閉上眼,腦中就會擠滿了陸清則蒼白病氣的臉。

  唯望陸清則只是普通的風寒,望太醫研究了半月的藥能奏效。

  上天卻沒聽到寧倦的祈禱。

  第二日中午,陸清則病得愈發重了。

  他渾身都發起了高熱,呼吸火灼般,額頭滾燙,寧倦被燙得指尖蜷了蜷,轉頭鎮定地叫了陳科過來。

  風寒愈重,與病患所里的病患病況相似。

  陳太醫眉頭緊皺著,暗暗嘆了口氣,又給陸清則開了一劑藥。

  寧倦親手給陸清則喂下后,觀察了許久,看他的呼吸稍微平穩了些,才發現自己已經驚出了一身的汗。

  屋里悶熱,蒙著特制的布巾更是呼吸不暢,寧倦冒出的卻是冷汗。

  離開了屋子,長順端來放了藥的水盆,倆人凈了手,陳科斟酌著說辭,勸寧倦遠離陸清則是勸不動的,便換了個方向:“陛下,您還是回去歇歇吧,您看您幾日沒歇過了,過兩日陸太傅好了,您卻病倒了,陸太傅恐怕也不會高興。”

  “朕不累。”

  寧倦語氣平淡,洗完手,頭也不抬地扯下蒙口鼻的布巾,接過長順遞來的浸了冷水的帕子,擦了把臉,鋒利俊美的年輕面孔,又積淀了幾分沉著。

  長順低眉順目的,又雙手捧上碗藥。

  他接過來,也眉也不皺地喝了。

  陳科心情復雜:“……”

  他行醫幾十年,見過師生情深的,沒見過深成這樣的。

  換作普通人也就算了,無情帝王家,怎麼還能生出個這麼尊師重道的皇帝?

  就算是一輩子的老夫老妻,多半都沒這麼的情深,陛下對陸太傅,簡直都不像是對待老師了。

  但這些話陳科也不敢亂說,只得又行了一禮,回去繼續與諸位同僚加急研制藥方。

  寧倦也不敢再離開陸清則的床邊,干脆將書案搬到了陸清則屋子的窗邊,隨時守著。

  這一整日,陸清則都在昏睡。

  只在傍晚時短暫地醒來了幾瞬。

  寧倦握著他的手,又驚又喜,眼眶發熱,一句“老師”還沒說出口,就得來一句虛弱沙啞的罵聲:“……滾出去!”

  然后又陷入了無休止的昏迷之中。

  寧倦抿緊了唇瓣,一聲不吭地給陸清則又喂下了一碗藥。

  到第三日,陸清則徹底昏迷過去,連偶爾的清醒也沒了。

  僅僅兩三日,他像是又枯瘦了一圈,側影單薄得像張紙,衣袍都空蕩了一分,無聲無息地到躺在架子床上,臉上沒有幾分血色,呼吸愈發衰微,氣若游絲。

  不僅是陳科,其他太醫們也進進出出的,感到為難。

  按照他們這段時間在病患所的經驗來看,陸太傅這高熱不退、昏迷不醒的癥狀當真是……像極了染疫。

  林溪和于流玥的癥狀便是這樣的,只是林溪的體質比陸清則好得多,即使發病了,情況也比陸清則要好。

  陸太傅這……十有八九就是了。

  可是這話誰也不敢在寧倦跟前說,只能再三以頭搶地,勸寧倦別離陸清則太近,減少接觸,戴好布巾以遮口鼻云云。

  寧倦都聽進去了,又像是沒聽進去,他會好好戴好特制的布巾遮好口鼻,從陸清則房間里出來就洗手更衣,但藥一定要親手喂,不愿假他人之手。

  一股陰云似乎籠罩在官署上空,過往的人都低頭斂目,神色凝重,不敢說笑。

  好在幾日過去,接觸過林溪的人都沒有出現癥狀,包括寧倦也依舊安穩無事。

  第四日,鄭垚先從安置所里出來了,寧倦難得跨出了小院,給鄭垚吩咐了幾句話。

  一刻鐘后,鄭垚便又領了一百人,策馬狂奔,離開了集安府。

  寧倦稍微離開了會兒,便由一位太醫和長順在屋里照看著陸清則。

  等他回到屋里,就聽到了更糟糕的消息。

  長順尖細的嗓音像條繃緊了弦,顫聲道:“陛下,陸大人、陸大人忽然喝不進藥了,您之前喂的藥,都吐出來了……怎麼辦啊陛下?”

  寧倦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度難看。

  病患所的很多病患就是這樣的。

  頭一天出現風寒的癥狀,第二三天愈發嚴重,然后開始吃不進藥,吐個不停,這就是發病的前兆了。

  一旦發病,痛苦就會升級,要忍受生不如死的病痛,許多人甚至熬不過這一關。

  分明是伏暑,一股寒氣卻從腳底竄到了后腦門,寧倦的心口都在發涼,連日來的不眠不休似乎將他擊垮了一瞬,他的身體忽然晃了一下。

  長順聲音都變了調,和太醫慌忙扶住寧倦:“陛下!”

  寧倦閉了閉眼,抬抬手,示意他們安靜,走到床邊坐下。

  陸清則的眼睫自然地闔著,仿佛是當真睡著了,那絲生機聚在眉間,有種將散未散的搖搖欲墜之感,寧倦只是看一眼,就感覺心口被一只無形的冰冷大手攝住了,但隔著一層布巾,他也連稍重一點呼吸都不敢,唯恐將陸清則最后的生氣驚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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