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倦深深地吸了口氣,將陸清則的手掌緊緊回握住,低聲道:“我聽話。老師,我聽你的。”
君無戲言。
聽到寧倦的回應,陸清則緊繃著的心弦一松,閉上眼,徹底陷入了昏迷。
寧倦一動不動地僵坐在床前,掌中的手還在發著燙。
少年俊美的眉眼籠著一層陰翳,嗓音幽冷,緩緩補充:“但這一切建立在你沒有染疫之上。”
初登基時,寧琮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侮辱陸清則,他卻什麼都做不到,從那時起,他就下定決心,要保護好陸清則。
什麼武國公,小世子,衛鶴榮……他做的這一切,只不過是為了能夠穩穩地抓住本該屬于他的權力,護住他心尖上唯一一片柔軟之處。
寧倦慢慢低下頭,額頭抵在那只瘦長的手上,來到江右后幾乎事事順遂,直至此刻,恐懼與擔憂的陰影籠罩,他忽然生出些無力感。
“老師,你若是死了……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
作者有話要說:
陸清則:zzzzzzz
寧倦:QAQAQAQAQAQAQ
第三十八章
廚房煎好的藥送來時,長順有點犯難。
這藥怎麼送進屋?
長順抻著脖子,小心翼翼地從窗欞破開的地方往里張望了一下,正準備大著膽子,再喚一下寧倦,門口就傳來嘎吱一聲。
被閂上的門開了。
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寧倦臉上蒙著布巾,看上去已經平靜下來,望了眼長順的方向,伸出手,示意他把藥拿來。
長順連忙小碎步上前,雙手把藥奉上。
寧倦接過藥碗,瞥了眼匆匆趕來的錦衣衛小靳。
小靳趕緊報告:“稟報陛下,鄭指揮使已經派人出發尋人了,三日之內定會帶回您說的人!”
陳小刀一陣迷茫。
找人?
找什麼人?
陛下之前急得理智全無的樣子,還有心思讓人去找人?
小靳繼續道:“按陛下的命令,所有接觸過林公子與于姑娘的人,皆已排查清楚,包括鄭指揮使在內,都前往了安置所進行隔離處置,三日后沒有風寒癥狀才能離開,至于林公子和于姑娘,現在還在官署里……陛下,是否要將他們送去城外的病患所?”
本來按規矩,是應該直接送過去的,但因為陸清則的事,負責此事的上上下下都犯了難。
陛下有多看重陸清則,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陛下會如何處置疑似傳染了陸清則疫病的人?
眾人顧慮于此,也就暫時沒動于流玥和林溪,等著寧倦發話。
寧倦垂下長睫,默然片刻,才開了口:“留在官署里,每日送藥,隨時看著。”
這話一出,連陳小刀和長順都愣了一下。
這……應該是陸大人的意思吧?
寧倦摩挲著碗沿,掃了眼陳小刀,語氣不咸不淡的:“陳小刀也送去安置所隔離。”
鄭垚和林溪比武時,陳小刀也在場。
陳小刀沒想到自己忽然被點名,傻了一下,踮腳擔憂地看了眼屋里的方向,鼓起勇氣道:“陛下,既然我也接觸過小林公子,不如我留下來照顧公子吧……”
寧倦冷冷望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眸冰湖般:“朕不是在和你打商量。”
陳小刀總覺得陛下活像想擰斷他的脖子,默默縮了縮腦袋。
小靳咽了咽唾沫,雖然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還是硬著頭皮請示道:“那陛下,今晚抓來的那些山賊該如何處置?”
“除在籍良民外,”寧倦沒有表情,“全部拖到潘敬民與賊首面前,挨個處置。”
挨個處置的意思是……
小靳眼皮一跳,無聲垂下頭:“是!”
將應了陸清則的話兌現了,寧倦不再多言,沒什麼表情,砰地關上門。
意思很明顯:別進來礙眼。
長順扒著柱子撓,欲哭無淚:“我的爺喲……”
寧倦把外頭的人全拋到了腦后,端著藥碗,徑直回到床邊。
陸清則已經徹底陷入了昏睡,幾乎沒有聲息一般,靜靜地躺在床上。
他不敢幫陸清則換衣服,生怕陸清則會著涼,只將他的頭發解散了,好讓他舒服一點。
烏黑的長發披散開來,襯得那張臉愈發蒼白,因顴骨散著不正常的紅,眼角的淚痣點映其間,被揉碎的花汁染了般的稠艷,散發著一股病態又脆弱的美。
寧倦不敢多看,這樣盛極的模樣,總叫人心驚,擔心下一瞬就會折了。
沒有發病之前,太醫也不能確定陸清則是染疫還是尋常風寒,保險起見,開的是預防的藥。
寧倦解開布巾,先抿了口碗里黑乎乎的濃藥。
其苦無比的藥味兒在口腔里蔓延開,溫度正好。
他面不改色地咽下去,把藥碗擱在邊上,用瓷勺舀了勺藥,單手捏著陸清則的下巴,迫使他微微張開嘴,正想喂藥時,忽然想起,陸清則其實很不喜歡喝藥。
派去陸府的人,會定期向他匯報府上的情況,很多都是瑣碎的事。
有段時間,陸清則常常睡不著,半夜時常冒著虛汗驚醒,他便令太醫院的人調制了新藥送去陸府。
不久在陸府當差的暗衛就上報,言陸大人喝藥經常拖拖拉拉的,有時候還會趁人不注意,偷偷把藥倒進花盆里,留個空碗擱著,假裝自己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