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麼恩不恩的,這是我們應當做的。”
陸清則望著被抬出來的病患,心里并不好受,搖搖頭道:“護衛會將你們送去安置的地方,陳大夫也會跟過去,我們還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轉過頭,他和寧倦對視了一眼,低聲道:“現在就去靈山寺吧。”
寧倦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朝外走去,路上寧倦一直一言不發。
陸清則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安慰下小崽子的,上了馬,側了側頭,低聲細語:“于姑娘并不清楚情況,不必把她方才的話放在心里。此番解決江右的事,得了民心后,無論朝堂還是民間,都會知曉你并非任人擺弄之輩,支持你的人也會愈多。”
寧倦其實并不在意,但被陸清則一安慰,心思就活絡起來,長睫眨了眨,眼底就露出幾分委屈之色:“嗯。”
鼻音揚起,聽起來真跟什麼什麼似的,順道一伸手,將陸清則的腰摟住了,懷著少年炙熱氣息的胸膛也貼了上來,腦袋輕輕磕在他的肩上:“好難過,老師讓我抱會兒。”
陸清則:“……抱抱抱。”
這孩子怎麼就那麼喜歡跟他貼貼呢。
以前每回這麼一抱,都要被拍開手。
寧倦的嘴角勾了勾。
吃軟不吃硬啊,老師真可愛。
靈山寺距離此地其實并不算遠,不到一個時辰便能隱約覷見,是個杵在半山坡上的古寺,從前十分繁盛,占地甚廣,這一片山頭都是靈山寺的,不過崇安帝篤信道教,所以他在位時,道教壓了佛教一頭,這座寺廟便隱隱沒落了下去,香火一直不算旺盛。
洪水肆漫,江畔低洼處被淹沒,集安府一帶的水患尤為嚴重,潘敬民便強征了這所寺廟,用以安置災民。
快馬趕至靈山寺附近時,陸清則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氛。
一群官兵正圍在靈山寺外,穿甲佩刀,小寺廟外站著數十個還算精壯的平頭百姓,以及幾個光頭和尚,眾人舉著棍棒,守著寺門,為首的是個清秀瘦弱的少年,臉色都繃得緊緊的。
雙方正對峙著,但實力懸殊一眼就能看出。
寧倦眼眸一瞇,打了個手勢,示意暗衛分散出去,但暫時別妄動。
先聽聽這是在做什麼。
為首的官兵舉著刀,對著這群平民怒喝:“反了天了,敢攔軍爺辦事!”
站在瘦弱少年旁邊的年輕和尚面帶怒氣:“你們三天兩頭來寺里將病患帶走,除非說明那些施主的去向,否則今日別想進入這靈山寺!”
陸清則輕輕嘶了口氣。
恐怕于流玥說的是真的。
以潘敬民的作態,水患他治不了,病患他不想治。
他想要減少這件事的影響力,阻止疫病的擴散,不影響到自己的政績和官帽,那他會怎麼做,那些被帶走的人會是什麼下場?
在場諸人腦筋都轉得快,心底霎時一寒。
“找死。”為首的官兵沒了耐心,臉色一沉,“把這群刁民拿下,今日殺雞儆猴,看誰還敢有異議!”
他話音落下,寧倦眼底掠過絲冷色,吐出四個字:“留個活口。”
暗衛早就蹲守在最佳位置,得令立刻拔刀出鞘,沖了上去。
那群官兵沒料到附近居然還埋伏著人,并且都提著刀,身手不凡的樣子,當即嚇了一跳,嚷嚷著:“反了反了,你們這群刁民,竟敢私通山賊!待我回去上報,一窩端了你們!”
為首的官兵嘴上聒噪,功夫竟也不差,掄起兩把巨錘,力氣奇大無比,能和功夫高強的暗衛打得有來有回。
寧倦坐于馬背之上,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徑直取下背后的弓,搭箭拉弦,兩石的長弓徐徐被拉至圓滿,箭簇閃著冷光。
隨即陸清則聽到“錚”地一聲弓弦震響,羽箭“咻”地飛出。
下一瞬,箭矢連穿三人,官兵應聲倒地,被受驚的馬兒踩踏過。
少年臉色冷然,緩緩收回拉弓的動作,寬大的袍袖灌滿了風,被吹得獵獵作響。
陸清則下了馬,就站在不遠處,望著這一幕,心跳忽地加快了幾分。
寧倦垂下眼:“嚇到老師了嗎?”
陸清則搖搖頭。
他只是有點驚訝,寧倦居然能坐在馬上,拉動兩石的強弓。
小毛孩兒偷偷進步了啊,臂力這麼強。
頭頭死了,即使人數占據絕對的優勢,剩余的士兵也慌了手腳。
看到有人出手,那些守在門口的百姓也想上前幫忙,卻被為首的少年伸手一擋,示意他們退后,然后盯準了一批慌張的馬兒,踢起一把染血的長刀握著,抓住馬韁翻身上馬,三兩下制服了那匹馬,也沖進了混戰的人群里。
武藝竟然出乎意料的高強。
潰亂的士兵很快死得七七八八,血腥氣漫過來,還剩最后一人時,那個武藝過人的少年提著刀要追上去,卻被暗衛攔住。
他愣了愣,眼底疑惑,放下刀,比劃了幾個手勢。
——竟然是個啞巴。
寧倦擰眉看著那個少年。
陸清則適時開口:“他在問,為什麼不斬草除根,聽說潘巡撫也在集安府,讓那個人跑掉就糟糕了,我們殺了官兵,被官府通緝后,會有更多官兵圍攻來的。”
見到有人能翻譯自己的話,少年眼底頓時多了幾分驚喜與感動,使勁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