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庭本身是不愛吃這玩意的,只覺得剝起來費手,汁水滾到手上,又要去洗一遭,著實麻煩。
可是他坐在一旁觀看趙夜闌剝荔枝,兩只修長的手將魚鱗似的果殼剝開,露出鮮嫩飽滿的果肉,水潤的汁水沾到了他的指腹,旁邊備著一盆涼水,若是覺得黏膩了,便去凈凈手。
隨后果肉便被咬進口里,嫣紅的薄唇越發濕潤,吐出來的核僅指甲蓋般大小,帶著一絲甜津津的味道。
如此反復,也不嫌折騰。
燕明庭看得出神,竟也有些口舌生津,待他重新剝好一個后,便湊過去一口咬走了果肉。
趙夜闌一怔,到嘴的荔枝肉突然飛了,臉也跟著沉了下來,不悅道:“你沒長手嗎?”
“小氣,我還你一個就是。”燕明庭躍躍欲試地剝了一個,喂到他嘴邊,“喏。”
趙夜闌瞧了一眼荔枝肉,伸手去接,誰知對方卻突然塞到了他的嘴邊,只得張嘴吞下,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燕明庭覺得有趣,這眼神似笑非怒的,恰恰好勾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燕明庭索性將籃子擺到自己的面前,打算一顆顆喂給他,趙夜闌察覺他的小心思后,索性不吃了。恰巧高檀挎著籃子回來,里面裝著一個大西瓜,夏日解渴,便先放進井里鎮涼。
籃子里還有一串葡萄,顆大飽滿,誘人得很,這個若是喂著他吃,豈不得……燕明庭開始想入非非,莫名有些燥熱。
他伸手去拿葡萄,卻被趙夜闌一手拍開:“吃你的荔枝去,少來搶我的東西。”
似乎害怕他搶走似的,提著籃子往臥房走去,一進門,就回頭用眼神問高檀:有人跟來嗎?
高檀搖頭。
趙夜闌這才取出籃子里的紙條,展開一看,卻愣住了。
——兩個好消息,一,牢頭已找到,就在我手里,你想如何處置?二,藥終于準備好了,你打算何時行動?
“不就想吃你幾顆葡萄嘛,至于躲這麼遠嗎?”燕明庭的聲音出現在門口,他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故作鎮定地將紙條捏在手心里,轉過身去,轉移話題道:“姚沐澤的師父有消息了嗎?”
“還在尋找中。”燕明庭不知為何他突然問起此事,可一想到他如此上心,不免有些感激,“有消息的話,我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走吧,吃葡萄去。”趙夜闌垂下頭,眼神晦暗不明,而后將紙條不著痕跡地塞進了香囊里。
晚上,兩人吃完飯后坐在院里賞月飲茶。
宮里傳出消息,大選已經結束,一共入選三十二人,孫暮蕓被封為嫻貴人。
“閑貴人?”燕明庭笑了兩聲,“我看她是挺閑的,以后在宮中可怎麼閑得住?”
趙夜闌勾了勾嘴角:“說不定她以后還大有作為呢,若是在江南認識她,也不失為一個好友。”
“你就這麼想去江南游玩?”燕明庭想了想,笑道,“不如我跟朝廷告個假,咱們就南下去游玩一趟,如何?我也正好沒有去過南邊,也不知是不是真如孫暮蕓所說的那麼好。”
趙夜闌捏了捏香囊,道:“再說吧,京中還有許多事呢。”
“能有什麼事。”燕明庭雙手枕著腦袋,抬頭望著月亮,“我從回到京中,就沒什麼事了,每日去上朝點個卯就完事了,什麼大事也輪不到我們管,全聽那些文官們爭吵去了。
”
“這不是好事麼?拿著俸祿還不用做事,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趙夜闌笑道。
“可是閑得慌啊。”燕明庭嘆氣道。
“你若真這麼閑,去把井里的西瓜殺了吧。”
燕明庭立即去殺瓜,端著一大盤西瓜回來。趙夜闌剛伸手去拿一塊,就被他奪走了。
“太涼了,放一會你再吃。”燕明庭道。
“無事。”趙夜闌再次去拿,又被他攔了回來。
“聽話,最近好不容易不咳嗽了,別又折騰病了。”
趙夜闌深深嘆了口氣,深覺燕明庭啰嗦起來也挺難搞。他特地冰鎮西瓜,不就是為了吃口涼的麼?
兩日后,燕明庭向皇上匯報邊關消息,蒙族人雖已投降,但最近時不時有點小動靜,需要加派人手去盯著,打算命鐘越紅遣帶領三千士兵重回邊關去。
趙暄思慮良久,便也同意了,又給鐘越紅賞賜了些好東西,往上升了一級。
送行這天,去了不少官員,互相寒暄一陣,便各自打道回府了。
燕明庭騎著馬在前方出城,何翠章和鐘越紅緊隨其后,馬車里坐的是鐘母,和所有家當。
此去一行,便是決定再也不回來了。
到城外后,何翠章見鐘越紅一直環顧四周,用馬鞭戳了戳她的肩膀,指向遠處的涼亭:“喏,趙大人在那呢。”
為避免那些御史文官因他與這群武將走得近,而有事無事參他們一本,趙夜闌便先行出城,在亭中等候,也省得與其他同僚們撞見,虛與委蛇一番。
“趙大人!”鐘越紅揮鞭,疾馳到亭外。
趙夜闌剛起身,便見她翻身下馬,“撲通”一聲,單膝跪倒,鄭重道:“多謝趙大人救命之恩,小女沒齒難忘,此后天高水遠,還請趙大人保重身體,余生安康。
”
趙夜闌將她攙扶起來,真心實意地笑了笑:“舉手之勞罷了,京城雖兇險,可也不及邊疆刀槍無眼,小心行事,萬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