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夜闌從懷中摸出一塊錦帕,遞到他面前,柔聲道:“這是蜀地繡娘親手織的,這一塊就贈予陛下吧,莫要再生小人的氣了。若是傷了身子,臣會過意不去的。”
趙暄垂眸看著那塊帕子。
“往后還請陛下照顧好龍體,子嗣綿延,福澤千里。”趙夜闌掀開衣擺,跪下,擲地有聲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暄一怔,眉心皺得愈發緊了,他看著趙夜闌抬起頭來,顏如冠玉,眼下一顆淺淺的黑痣像是會說話一般,訴說著主人的意難平,求不得。
趙暄伸出手,在即將觸摸到臉頰時,倏地抽了回來,若有若無地嘆聲氣:“你為何偏偏是個男人。”
趙夜闌不語,垂眸斂下所有的情緒。
已到了晚膳時分,皇后宮里的人來請皇上去用膳。
趙暄下意識看向趙夜闌,趙夜闌拱手告退。
離開前,趙暄聽見他的咳嗽聲,命太醫送了點名貴藥材,又從庫房里取了新得的顆夜明珠贈予他。
回到趙府,小高立馬跑過來,伺候趙夜闌洗手用膳。桌上的食物比往日還要多些,小高怕他心情不好,所以就叫廚房多備了點。用過膳后,又建議道:“大人,要不要出去消消食?聽說會春樓里新來的說書先生很會講故事呢。”
趙夜闌道:“我看是你想聽吧。”
小高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確實也有些日子沒去過了,大人你不悶得慌嗎?”
趙夜闌抬頭看看月亮,心道也不知道還有幾日快活的日子,便同意了。
小高為他換了身厚實點的衣物,以防萬一,又帶了個湯婆子,在轎子里鋪好軟墊,叫上幾個丫鬟小廝,一起往城中最大的酒樓趕去。
此時正是夜市最熱鬧的時候,趙夜闌掀開簾子一角,看著來來往往的百姓,呼朋引伴高談闊論,男女私會羞赧相對。
他側過頭,余光一瞥,被前面的一行人吸引了注意,攏共五六個人,其中一名女子把身旁的男子揍得毫無還手之力,其他人也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反而在看嘻嘻哈哈熱鬧。
當中身形最高的男人,背對著他,手里握著一根糖葫蘆,一邊吃一邊指點女子打人的招式。
轎子與這行人擦肩而過,趙夜闌懶散地放下簾子,沒有注意到那正在吃糖葫蘆的人忽然回過了頭。
“燕將軍,你在看什麼呢?”副將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看見一頂精巧講究的轎子,打趣道,“難道是在看哪家姑娘?”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燕明庭鼻子翕動。
“雞腿香!我早聞到了。”那名女子收手,被揍的男子總算能站起來了,捂著臉說,“我的姑奶奶誒,大庭廣眾之下給我留點面子吧,這麼多人看著呢。”
“不是雞腿的味道。”燕明庭張張嘴,緊接著又張了一下嘴。
幾個部下就等著他發話,好半天才聽見他終于張嘴說出了話:“啊秋!”
幾人:“……”
“嗆得很。”燕明庭說完,咬掉最后一顆山楂,“走吧,你們說的最好吃的酒樓在哪?”
酒樓大堂里高朋滿座,說書人在說精怪故事,醒木一拍,千奇百怪的故事就從一張嘴里飄出來,直教人拍手稱好。
樓下的歡呼聲與酒碗碰撞出來的喜慶聲交織,二樓天字號房卻與之形成了鮮明對比,清幽安靜。房中放了一把古琴,小高正要去點一名琴娘進來,就被趙夜闌制止了。
“今日就聽聽戲文吧。”
“好咧。”小高拉開房門,朝樓下的說書人丟了一枚銀錠,喊道,“說大點聲。”
說書人的聲音果然大了些,他開心轉身,險些撞到人,迅速道了個歉,就鉆進房間里。
開門的一剎那,一股香氣飄了出來。
“阿秋!”嗅覺靈敏的燕明庭又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側頭看過去,只匆匆瞥見個身著紫衣的男人,衣冠楚楚,慵懶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還欲再多看兩眼,房門就已經合上了。
“將軍,你不會是感染風寒了吧?”副將小聲問。
“不是。”燕明庭摸摸鼻子,走進旁邊的地字號房。
一個時辰后,樓下的人漸漸散了,說書人嗓子也快冒煙了,有人喝醉后起哄道:“說書的,你凈講些山野精怪,誰也沒見過,你能不能講些我們知道的人?”
“客官想聽什麼?”
“我就想聽聽天子賜婚這件事。”那人喝得醉醺醺,膽子就大了起來,什麼胡話都敢說,臉上堆起了可疑的笑,“這男人嫁男人,算是個什麼事啊?洞房的時候又是怎麼個洞法呢?”
此話一出,哄堂大笑,無人注意到二樓兩個雅間同時打開了一條縫。
說書人道:“自古陰陽調和,萬物皆寧。可也沒說過陰陰,陽陽有何不可,既然大國師說可以,那自然是無妨的。”
“那你再給說說,這燕大將軍能把趙夜闌給收拾了嗎?趙夜闌平日里就作惡多端,今日上午才被賜婚,下午就去詔獄里把吏部尚書余鈞良給弄死了。”
其他人都交頭接耳起來,有人接茬:“我曾親眼見過他當街殺人,那血濺了他一身,他居然還在笑!”
趙夜闌勾了勾唇,睜開眼睛:“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