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知道顧扶洲對他穿喜服一事有種莫名的執念。他還以為顧扶洲會選一件比他初嫁時還繁瑣的喜服,沒想到送來的喜服布料是極好的錦緞,但上頭卻沒有過多的刺繡,簡簡單單的一片艷紅,如同一團燃燒的純凈火焰。
林清羽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指環,指環上的浮雕也很簡單。顧扶洲的眼光和品味都不俗,他自己穿衣也不喜花里胡哨的。
和喜服一道送來的,還有顧扶洲的一封信。滿紙的大白話,說他這幾日又累又餓,快要撐不下去了。然后又在感嘆人生,活著沒意思,吃不到肉不如跳湖云云。
林清羽不解:“將軍累就算了,怎麼會餓?”
袁寅無奈道:“大將軍為了督促自己練功,特意將他的喜服定小了一些。這幾日他飯都不怎麼吃了,整日靠青菜蘿卜度日。昨日還抓著我問,人為什麼活著,就為了娶漂亮夫人麼,人間不值得……”
林清羽:“……”
現在的顧扶洲其實身量很不錯,肩寬腿長,不會壯得太夸張,一切都恰到好處。林清羽故意說他腹肌松了也是為了督促他勤快起來,多動一動總不是壞事。不料卻給了顧扶洲這麼大的打擊。
林清羽失笑:“跟他說,我也不喜歡太瘦的男子,讓他好好吃飯。”
第65章
等待出嫁的這段日子,林清羽一直在林府中待著,哪都未去。大婚的諸多事宜都有旁人替他操心,他每日看看書,陪陪弟弟,轉眼便到了大婚前夕。
這一夜,林清羽入睡不到兩個時辰,將軍府請來的喜娘就到了。林清羽猶記得他嫁給陸晚丞時,侯府也派了喜娘來。
不知是不是情緒作祟,上回他看到那兩個喜娘,只覺得面目可憎,明知人家不過是奉命行事,還是記了仇,雖然最后他也沒找人家復仇就是了。
這次來的喜娘是兩個儀態端莊的年輕女子,伺候他梳洗更衣。
林清羽問:“我記得,梳洗之前是要沐浴的?”沐浴過后,無論男子女子都要在某處抹上軟膏,方便和夫君同房。
喜娘笑道:“規矩是如此。但顧大將軍說了,林大夫怎麼舒服就怎麼來。”
林清羽笑了聲:“他倒是貼心。”
林清羽還是去沐浴了。不為別的,只為洗去從宮里帶來的晦氣。之后,喜娘將他的長發擦干,梳順,問:“林大夫要戴喜冠嗎?”
林清羽問:“這個也由我決定?”
“是啊。聽大將軍的意思,就算林太醫想穿常服嫁過去,他都沒意見。”
怎麼可能沒意見。他若真的不穿喜服嫁過去,那人八成是臉上笑吟吟,心里頭不知道要抱怨多久。
“你們平時如何為男子上妝,就如何為我上妝。”
喜娘仔細端詳著林清羽的臉,道:“這讓我如何下手。無論在林大夫臉上畫什麼,我都覺得是在畫蛇添足。”
林清羽淡道:“嘴這麼甜,是想討賞?”
喜娘掩唇笑道:“哪敢呀,我說的都是實話。”她打開奩盒,選了一張胭紙,“請林大夫將此物抿在唇間。”
林清羽稍作猶豫,接過胭紙稍稍抿了兩下,清淡的嘴唇隨之染上了一層明艷的紅。
喜娘又為他寥寥描了幾筆眉,額間貼上花黃,也稱花鈿。做完這些,喜娘滿意道:“林大夫膚色正好,白凈無瑕,我看也不用敷粉了。”
即便膚色不好他也不敷,顧扶洲愛看不看。
畫眉,胭紙和花鈿已是他容忍的極限。
妝上得太快,又等了半個時辰頭發才干,喜娘又為他戴上男子專用的喜冠。兩個下人各執喜服的一端,將喜服攤開。“請林大夫更衣罷。”
喜娘想攙扶他起身,林清羽道:“我自己來。”
手臂穿過紅袖,下人將喜服披到他身上。喜娘在為他束腰時,不禁感嘆:“林大夫的腰竟和女子一般纖細。”
另一個喜娘打趣道:“你這話說錯了。不是每個女子的腰都能盈盈一握的。”
最后,喜娘為他蓋上喜帕,他的視野中只剩下了一片紅色。
這一幕似曾相識,曾經是他此生最屈辱的記憶。那時的自己或許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有心甘情愿嫁作人妻的一日。就算他和顧扶洲是為了避禍不得已而為之,也足夠匪夷所思。
一個念頭在林清羽腦袋中一閃而過:除了和顧扶洲成親,難道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了麼?
未必。可他還是選擇了再一次嫁給顧扶洲。
折騰了這許久,外頭早就天亮了。吉時一到,林清羽去林府正堂拜別父母。對于送兒子出嫁這種事,林父林母一回生二回熟,心情再如何復雜也比上次好多了。他們二人簡單囑咐了林清羽兩句,迎親的隊伍就到了。
迎親者多為武將,為首的正是和顧扶洲交好的吳將軍。武人迎親向來熱鬧,但這些粗人今日卻一個比一個文雅,被顧大將軍提點后在大美人面前完全不敢造次,規規矩矩地把人請進了花轎。
這是一頂八人抬花轎。
在大瑜,只有原配可享此殊榮。
林府二度嫁子,引來不少好事老百姓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