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駙馬,真皇后》第378章

  子環也本不該是今日的處境。

  這些隱秘而陰暗的心緒,也早已不是第一次被裴昭珩不動聲色的藏在心底了,他本以為自己能夠漸漸釋然,能夠把這些心思悄無聲息的掐滅,可如今卻發現……

  他還是做不到。

  誠然,子環不止一次的親口說過喜歡他,他也并不是羞于將情愛宣之于口的人,更是為了他出生入死,承受了男子本不該承受的困擾和折磨。

  無論怎麼看,他都似乎不該再這般患得患失。

  可若是真要問他自己,子環的心中究竟是否有他?

  或者說,子環心中那個,他為之一見鐘情、出生入死、博上了性命,九死也無悔的人,究竟是他嗎?

  裴昭珩沒辦法心安理得的騙自己,說得出那個輕描淡寫的“是”字。

  無論是以前那個什麼都渾忘了的三皇子,還是如今這個已然恢復兩世記憶的裴昭珩,都無法自欺欺人,說得出這個“是”字。

  即便旁人不知,自己卻無法繼續自欺欺人。

  兩世的記憶浩如煙海,前世也算九死一生、可即便是這些驚心動魄的回憶,卻也無法叫他能夠平靜下來,反倒是一閉上眼,腦海里浮現的便是賀顧笑著把靈玉放在他手中,身形卻如消散的光霧般被風吹散的那一幕。

  那時分明坐擁天下,卻仍然對這個人的離去無能為力的驚惶感,像是刻進了骨髓里,任何一個似曾相似的畫面、動作、或者是“夢中”和賀顧呆過的地方,都能輕而易舉的讓他想起來這一場幾乎揮之不去的噩夢。

  ……然后愈發想把這個人緊緊地抓在手里。

  裴賀二人各懷心思,攬政殿中無人察覺。

  皇帝沉默了許久,顯然也拿聞天柔有些沒辦法了,這個立了功的小姑娘,打不得罵不得,又是愛將聞修明的掌上明珠,更是委屈不得。

  即便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了那許多的荒唐話,皇帝也只能無奈的嘆口氣,道:“好了好了,此事你與朕說也沒用,你若真的是想清楚了,便回去勸服了你爹,叫他親自替你來和朕說,婚姻之事乃是人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讓你一個小姑娘說自己定就自己定了,且回去吧。”

  聞天柔聞言,表情明顯有些失落,沉默了一會才小聲道:“可是……父親他不同意……”

  皇帝接過王忠祿遞過的茶盞,端起來抿了一口,緩緩道:“那就是了,你連你爹都說不通,卻要來和朕求,哪有這樣的道理?”

  聞天柔咬了咬唇,終于低聲道:“那……那好,我若是說服了爹爹,陛下……”

  皇帝“啪”的一聲放下了茶盞打斷道:“朕可沒和你保證什麼,只說了,你先去同你爹爹說,若他果然允了,便叫他來見朕,屆時你與賀顧的事怎麼辦,朕再考慮。”

  聞天柔似乎松了口氣,瞧那樣子是終于肯罷休了。

  賀顧卻變了顏色。

  什麼叫“你與賀顧的事情朕再考慮”?

  可考慮不得呀陛下!

  賀顧拱手急道:“皇上,這怎能使得?這可萬萬使不得啊!臣已和陛下、和天地君親師都發過毒誓,此生再不娶別的女子為妻,聞姑娘金枝玉葉、家室貴重,怎能給我做妾……”

  皇帝擺了擺手,道:“朕都知道,朕自會考量,此事你們誰都別再提了。

  賀顧一哽,還沒說完的話也只好作罷。

  皇帝道:“來了一屋子的人,鬧了這半天,朕才剛剛好沒兩日,也乏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便都回去吧。”

  眾人聞言,自然是都恭聲應是,該叩首的叩首、該行禮的行禮,各自悄無聲息的退出了攬政殿。

  賀顧雖然心里有點沒底,但皇帝發了話他也不敢對著干,只好轉身跟著帶路的小內官出宮去了。

  攬政殿中便只剩下了帝后,眾宮人。

  還有一個自始至終,不曾挪動腳步的恪王。

  旁人都走了,恪王卻站在那不曾動一下,宮人見了卻也不敢催他,皇帝既然沒發話,他們便也都裝聾作啞,只當作沒看見他。

  這個總是沉默著、卻向來都是對君父的命令言聽計從的幼子,第一次顯現出了點異常,皇帝倒也并沒表現出太大意外,只淡淡掃了他一眼,便緩和神色,柔聲對旁邊的陳皇后道:“阿蓉,你也不眠不休陪了朕這麼些天了,該累了吧?朕叫李嬤嬤、吳德懷陪著你,回芷陽宮去歇歇?或者去偏殿小憩片刻也好,你看如何?”

  陳皇后看了看那邊還杵著的兒子,又看了看他,不知為何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然而她猶豫了半天,卻還是沒開口多說什麼,只是隱隱有些憂色的點了點頭,低聲道:“好,那陛下,珩兒他……”

  皇帝只是握了握她的手,沒有回答。

  陳皇后便也只得離去了。

  正殿中便只剩下皇帝與恪王父子二人,王忠祿極有眼色,只看皇帝抬了抬眼皮便立刻會了意,帶著一眾內官宮女退了出去,順道還合上了殿門。

  這次便真的只剩下父子二人了。

  裴昭珩垂眸撩了衣擺跪下,叩了個頭,動作規整而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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