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珩卻忽然轉過頭來,他看著蘭疏,神色定定,卻答非所問——
“蘭姨,我已鐘情于子環。”
見他忽然一掃惆悵神色,心中倒好像是打定了什麼主意,蘭疏心頭不由一突,遲疑道:“……殿下……殿下可是有什麼主意了麼?”
裴昭珩道:“子環若是因我這副容貌動心,那我為女子時,子環喜歡,我為男子時……他又會否動心?”
蘭疏:“……”
今日三殿下,真是頻頻語出驚人,蘭疏聽了他這話,不由得驚道:“殿下……您這……這是打算……”
裴昭珩卻只笑了笑,沒答話——
反正子環也不是專情之人,私下又寫龍陽話本,可見男女之別,于他倒未必是最緊要的……
既然如此……
姐姐可以,為什麼弟弟便不可以?
倘若子環也會對他男子身份動心,屆時他在坦白身份,將當年男扮女裝的起因經過,告知于他……
便也不算是利用子環對“長公主”的情意,逼著他接受自己男子身份了吧?
裴昭珩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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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賀小侯爺,飯不好好吃,匆匆出了門去,自然是有原因的。
昨日他聽了劉管事的話,知曉賀誠因著眼盲一事,入國子監求學受阻,再想到那日宮中,賀南豐所說,當初賀誠眼盲的經過,便決定管一管賀誠求學這事。
如今萬姝兒在侯府關禁閉,他娘的陪嫁也還回來了,雖然有些短斤少兩的地方,賀顧倒也不欲繼續和她斤斤計較,只要賀老侯爺不再多事,按照家規關完萬姝兒這兩年禁閉,日后這兩人愿意怎麼樣,他也懶得管了。
只是賀誠,卻是的確可憐。
其實讀書進學一道,賀誠無論是天分、還是勤勉,都是勝過他這個大哥的,否則當初萬姝兒,也不會打著讓他走科舉一途的算盤了。
只是賀誠這只眼睛,瞎的實在要命,如今還只是國子監把他拒了,賀顧重活一世,卻知道日后,賀誠要因為這只眼睛受的委屈,可不止是這麼一點。
便是不說賀誠是他弟弟,只賀誠上一世,愿意為他這個異母哥哥,舍了功名,在他落獄后,帶著妻兒、為他在宮門前敲了整整三日登聞鼓這一件事——
這一世,賀顧便不會袖手旁觀,冷眼看著他繼續走上輩子的老路。
賀顧昨日便索性請了顏之雅,去給賀誠看看眼睛。
顏之雅一向爽快,昨日賀顧在書坊見了她,只是分別時,才提了提此事,今早上,顏之雅竟然就已經請了劉管事引薦,去侯府給賀誠看病了。
是以賀顧在公主府中,還沒用午飯,便得了侯府下人傳訊,說是顏姑娘給二少爺看完了眼睛,有些事要跟他商量,請他去一趟。
賀顧這才匆忙出門,剛一上了馬車,他還沒如何,征野倒是又別扭上了,十分不忿的念念叨叨道:“夫人當初……那般對待爺和三小姐,如今爺竟然還請顏姑娘,給她兒子看眼睛,爺這般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這些日子,征野說話越來越喜歡掉書袋了,可見私底下沒少用功,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
賀顧道:“倒也不是以德報怨,只是以德報德罷了。”
征野愣了愣,半晌才回過神來,氣道:“德?夫人何曾對爺,有過一丁點德了?!”
賀顧心道,報的也不是她的德,嘴上卻沒回答,只看了看征野,半晌忽然賊笑兩聲,低聲道:“你這模樣……怎麼倒好像比我還氣?究竟是氣我以德報怨,還是氣顏姑娘,給誠弟看病去了?”
征野聞言,從雙頰到耳畔,頓時竄上一層淡淡紅暈,結結巴巴道:“爺……爺可別胡說!醫者父母心,顏姑娘何等妙手仁心,便是給……給別的男子看病,那也只是行醫的本分罷了,不能如此調侃的……”
賀顧卻迅速的,發現了征野話里的不對之處,“嘖”了一聲,摸摸下巴道:“哦?別的男子……什麼叫別的男子?難不成……除了你言征野外,都是別的男子麼?”
征野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他本來就不善言辭,眼下被賀顧逗的,愈發臊起來,更是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只“我我我”了半天,卻沒“我”出個什麼名堂。
賀顧沉思道:“我還在尋思,這些日子,你怎麼胖了,直到前兩日,見顏姑娘身邊那個小丫頭到府上來,提了個小食盒,我問了問門房,才知道她是得了吩咐,日日替顏姑娘,來給府上‘言公子’送藥膳……嘖,藥膳味道如何啊?”
征野臉已經紅成了猴子屁股,小聲道:“那……那是我替顏姑娘,選了醫館門面,她為答謝我,這才……”
征野還沒說完,馬車已行到了侯府門前,賀顧撩開簾子,正要跳下去,聽了征野的話,回頭笑的促狹,道:“哦……原來如此,言姑娘的藥膳,那可金貴得很,我看沒個十兩銀子,怕是難吃上一頓,你可要好好品味,別糟蹋了。”
這才跳了下去,徒留征野在后面面紅耳赤,不知如何解釋。
這次,賀顧倒是又來了個巧,剛一下馬車,便見顏之雅站在侯府門前,身邊跟著個提了藥箱的小丫頭,正和劉管事說話。
他二人見馬車來了,定睛一看跳下馬車的是賀顧,顏之雅道:“小侯爺可算來了,我還想著,若是你遲遲不來,我就帶著春彤先去用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