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景掛了電話,拿出那部諾基亞,默默坐到了床上,心里澀澀的。
諾基亞旁邊還放著一部手機,是傅寒舟工作跟人聯系用的。
他兩部手機都在這里,人卻一直沒回來。
蘇云景在臥室等了二十分鐘,終于忍不住給江初年打了個電話。
不敢把真相都說給江初年,蘇云景挑著能說的說了,撒謊說他出去買早飯回來,傅寒舟卻不見了。
江初年很能抓重點,一下子就聽出蘇云景話里最重要的內容,“你昨晚在他家睡的?”
“我看他情緒不穩定,所以留了下來。”蘇云景畫蛇添足地補了一句,“我睡的是客房。”
他說這話時,心里特別虛。
不管蘇云景睡客房,還是睡沙發,傅寒舟能讓他留下來,都足夠讓江初年吃驚了。
現在不是討論蘇云景為什麼能睡在傅寒舟家,而是傅寒舟去了什麼地方。
“你出去買早飯的時候,他情緒怎麼樣?”
蘇云景的唇蠕動了片刻,艱澀地說,“我當時沒注意,現在想起來,不太好。”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再開口時有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害怕,“你去,去這棟樓的天臺看看。”
江初年這話像削尖的竹子,狠狠刺進了蘇云景耳膜,讓他有一瞬間的失聰。
為什麼要去天臺找傅寒舟,這其中的含義他再清楚不過了。
蘇云景心慌的厲害,幾乎到了站不穩的地步。
小酷嬌在生病,他怎麼就扔下他一人走了?
怎麼就把他一個人留在這里了?
蘇云景手腳發軟的在天臺找了一圈,沒看見傅寒舟,才又給江初年打了個電話。
根據江初年這些年對傅寒舟的了解,他要是犯病了,不會去太遠的地方。
稍稍安心后,江初年詢問蘇云景,“你買早飯的時候跟他說了嗎?你出去了多長時間?”
蘇云景垂下眼睛,“沒說,時間不算短。”
他在公園差不多待了一個小時。
江初年略微思忖,想到一種可能性,“那他可能是出去找你了,你就待在他家,哪兒也別去了。”
江初年不知道他們倆什麼情況,但從種種細節可以看出,傅寒舟似乎接納了蘇云景。
他這個人,一旦接納了一樣事物就會非常在意,蘇云景出去不說一聲,傅寒舟聯系上他,多半會出去找。
蘇云景沒其他辦法,只能回去老實等著傅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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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傅寒舟的時候,蘇云景一直在想他們倆的關系。
其實,小酷嬌除了性別不對,其他哪哪兒都不錯,如果真要過一輩子,蘇云景也能接受。
至于這個性別……好像除了不能生孩子,也沒其他什麼弊處了。
再說到這個生孩子,蘇云景是喜歡孩子的,但乖巧懂事的小酷嬌,要超過很多熊孩子,養他一人足矣。
所以,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
問題是他現在的身份不是聞辭,傅寒舟喜歡的雖然是他,但剛才吻他,絕對是因為這具身體跟聞辭太像了。
也就是說,小酷嬌拿他當聞辭的替身了。
嗯……替身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都是蘇云景自己,他一點都不在乎。
蘇云景胡思亂想,滿腦子跑馬。
想著想著,蘇云景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小酷嬌是男人不是問題,不能生孩子不是問題,連當替身都不是問題。
什麼都不是問題,那還有什麼問題?
蘇云景覺得最大的問題,就是他覺得一切都不是問題。
他這是下意識在他媽掰彎自己,說服自己跟傅寒舟在一塊!
但話又說回來,好像真沒什麼問題。
蘇云景:……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這是個問題,但這個問題好像不大,可問題不大,那也是個問題。
問題來問題去,蘇云景都不認識‘問題’這倆字,也不知道這倆字什麼意思了。
史上最大的哲學----這到底是不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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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云景要被自己給逼瘋了,他去洗手間捧了把涼水。
從上方的盥盆,看著自己臉上水珠往下淌的樣子,蘇云景突然想起,以前傅寒舟躺在他旁邊,莫名其妙去洗手間,回來一臉水汽的樣子。
為什麼半夜去沖涼水?
靠!
蘇云景耳根燒了起來,他暴躁地離開了洗手間。
焦慮地在客廳來回踱步了好一會兒,蘇云景上二樓去了傅寒舟的房間。
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蘇云景打開了小酷嬌的衣柜,然后在里面看見了自己年少的衣服跟睡衣。
上面都罩著透明防塵罩,整整齊齊碼在傅寒舟的衣服旁邊,像過去那樣,好像他們倆仍舊同室而居。
抽屜里有蘇云景以前用過的東西,書架上是蘇云景以前給他買的各種輔導書……
在這個空蕩的大房子里,傅寒舟似乎一個人守著他們倆的回憶孤零零活著。
蘇云景的暴躁不安,突然之間都消失了,他奇異地平和了下來。
那一刻,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他不喜歡男人。
但他喜歡傅寒舟,喜歡他的乖巧聽話,喜歡他撒嬌黏人。
蘇云景的喜歡不是像傅寒舟那樣火山爆發似的炙熱猛烈,而是涓涓的細流,一點點接納著傅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