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沒能力養他,那他可以去養他。
可是那個人沒有等他長大,就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這麼多年,傅寒舟知道自己很想他,但不知道自己其實也恨他。
直到半個月前,那個叫聞辭的人出現,傅寒舟才發現了心里的憤怒跟恨意。
恨他沒有說到做到,恨他拋棄了他。
聞辭一些不經意的舉動,總是能讓傅寒舟看到他的影子。
所以傅寒舟格外厭惡這個少年,甚至把這十年來壓抑的狠戾,都遷怒到他身上了。
傅寒舟不在乎沈年蘊娶什麼女人,給他找什麼樣的后媽。
他針對的也不是聞燕來。
傅寒舟只想讓聞辭滾出這個家,滾出他的視線。
想起這個人,傅寒舟就滿身的戾氣跟煩躁。
他說不清焦慮的原因,只能歸結為厭惡聞辭。
傅寒舟起身去拿桌子上的煙盒,從里面抖出一根,含到了嘴里。
正要點火時,余光瞥見了放在桌子角落那罐大白兔奶糖。
傅寒舟纖長的睫毛顫了一下。
他打開臺燈,拉開了第一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封已經泛黃的信。
這封信是蘇云景最后寄給傅寒舟的。
傅寒舟一直沒有拆開,他不知道里面寫了什麼,也不想知道。
反正知道了也沒用,給他寄信的那個人已經走了。
傅寒舟眉眼低垂,指肚摩挲著那封信。
-
蘇云景晚上那通電話,讓聞燕來下定決心跟他談談。
回到沈家后,她敲開了蘇云景的房門。
看見他一身的傷,又聽說是許弘文的兒子來找麻煩了,聞燕來當即就怒了。
也顧不上跟蘇云景徹夜長談,怒氣沖沖回房給許弘文打電話,讓他管好自己的兒子。
蘇云景臉上掛了彩,不方便上學,聞燕來向學校請了兩天假。
這點小傷不至于在家養兩天,但蘇云景擔心學校會徹查校門口打架的事,也就乖乖聽聞燕來的話了。
第二天上午聞燕來一直在打電話,似乎在安排什麼事。
到了下午她才騰出時間,走到蘇云景門外,苦笑了一下。
該來的總會來的,有些事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聞燕來抿著唇,敲了敲蘇云景的房門。
蘇云景從里面將門打開后,聞燕來輕聲問,“有時間嗎?”
見她一臉凝重,蘇云景提著心點了點頭。
蘇云景坐在床上,聞燕來坐在書桌配的那把旋轉椅。
兩人面對面,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蘇云景起了個不太好的頭,“那個,你跟沈叔還好吧?”
他原本是想叫姑父的,但這兩個字在舌尖滾了一遍,愣是沒叫出口。
不要說沈年蘊,他不知道怎麼稱呼。
就連聞燕來,蘇云景都不知道是叫姑,還是叫媽。
聞燕來搖了搖頭,“沒事。”
沈年蘊結過婚,也有孩子,他自然不會要求37歲的聞燕來一直守身如玉。
如果聞燕來一開始就告訴他,聞辭是她的親生兒子,沈年蘊根本不會說什麼。
但結婚當天冒出私生子,還是跟有婦之夫生的。
沈年蘊心里多多少少會有疙瘩。
不過他早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干不出臨時取消婚禮這種事。
聞燕來已經跟他談過了,沈年蘊表示能理解,但需要時間調整一下心態。
蘇云景心里松了口氣,他們倆的婚事沒黃就好。
聞燕來看著蘇云景,薄唇蠕動了兩下,眼里流露出回首往事的難堪。
“我跟許弘文……”
蘇云景一聽苗頭不對,連忙打斷了聞燕來的話,“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他不想給聞燕來洗白,做錯了就是做錯了,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她都不該破壞人家家庭。
但即便是錯了,也輪不到他放下碗就罵聞燕來這個廚子。
既然跟他談論當年的事,會讓聞燕來羞愧難堪,蘇云景覺得沒必要非去揭開這道傷疤。
畢竟都已經過去十幾年了。
怕聞燕來多想,蘇云景硬著頭皮說,“有些事……怎麼說呢,我可能現在不理解,但在我心里,您是我的家人,很親近的家人,我總有一天會釋然的。”
蘇云景不是原主,他對聞燕來沒有那麼復雜的感情。
他來到這具身體,成為聞辭后,聞燕來對他很不錯,也在嘗試跟他溝通,想彌補這麼多年的虧欠。
如果原主在這里,他或許不會接受聞燕來遲來的母愛。
但等他再大一點,真正成熟之后,會慢慢釋然,最后跟聞燕來和解。
蘇云景沒有復雜的心路歷程,他現在就想立刻、馬上跟聞燕來和解。
這樣他們相處時,就不會各自尷尬了。
不過多番考量,蘇云景決定含蓄矜持點,立刻改口叫媽,也太沒節操了。
矜持歸矜持,還是要安撫好聞燕來,讓她知道,他只是暫時不能接受,但并沒有恨她。
蘇云景能說出這番話,聞燕來已經很高興了。
他話音剛落,聞燕來就猛地抱住了蘇云景,“對不起,對不起。”
她聲音發顫,尾音帶著哭腔。
這兩個對不起,其中一個是為這麼多年生而不養在道歉。
另一個是為她曾經后悔生下他,把他視為人生污點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