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毫無存在感隱匿在黑暗中的兒子,姜今陽猝不及防驚得往后退了一步。
姜今陽很快平靜下來,只看了姜彥希一眼就迅速移開視線,甚至沒發現他額頭上的手術包扎,轉身蹙眉開燈,淡漠說:“說吧,有什麼事不能在手機上說一定要面談。”
姜彥希只是抱著膝蓋靠著行李箱低頭靜靜坐著,沒有出聲。
姜今陽長嘆一口氣,按了按太陽穴,“聽說池葉說你把她也叫回來了?她什麼時候到?”
還是沒有得到回應,姜今陽放棄了繼續追問,也不顧姜彥希穿著單薄的T恤,在還有點冷的春末深夜遙控打開整個寬敞的落地窗,看著芝城久違的瑰麗夜景,坐到沙發上點了根煙沉浸在自己的情懷里。
一個小時后池葉終于進了門,直接踩著設計獨特的精美高跟鞋端莊地走進了客廳。
夫妻二人回家甚至都沒脫鞋,好像對他們來說這里只是他們失敗人生的紀念展館。
這里從來只是姜彥希一個人的家。
池葉進來后先看了姜今陽一眼,目光冷漠,不見一絲歲月痕跡的驚艷面孔上只有和極愛極恨后的釋然和不屑。
然后她看向坐在地上的姜彥希,倒是發現了姜彥希臉上的變化,但也很快就移開了視線,甚至沒有驚訝。
池葉拎著包坐到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隨手遙控關上冷風呼嘯的落地窗,點了一根煙夾在戴著華麗戒指不沾陽春水的纖纖指間,漠然說:“有什麼話就快說吧,后天有場大秀,我一會兒就得回去。
”
姜彥希終于緩緩抬起了一些暗淡無光的視線,緩緩低聲說:“爸爸,媽媽……我去做了疤痕修復手術。”
姜今陽和池葉沒什麼反應,還是很平靜,仿佛早有預料。
姜今陽只是淡然說:“身體是你自己的,就為了這事把我們叫回來?”
池葉長長吐了口煙:“還有別的事嗎?”
姜彥希沉默片刻,聲音更小了一些,目光空洞地說:“以后……我想一個人生活。”
姜今陽沒聽明白,“想從這個房子搬出去?是需要錢嗎?”
池葉有點不耐煩:“之前留給你的錢夠你買自己的房產了,以后這種事不用當面說。”
姜彥希聲音稍微大了一些,蒼白的臉上嘴唇抿了抿,語氣前所未有的冷漠和強硬:“從今以后,你們可以離開我的人生嗎?”
池葉和姜今陽愣了下,難得詫異地多盯著他看了幾秒。
這個Omega兒子從小到大沒有發過脾氣,總是語氣和神態也總是軟軟的,幾乎沒有大聲說過話。
他們突然有點認不出姜彥希。
這是……在朝他們發脾氣?
姜彥希緩緩站起來,低著頭不去看兩人,少年的胸膛在衣料下起伏很大,手指緊緊攥著行李箱的拉桿,冷而生硬地說:“從現在開始,你們不用再對我養而不育,我洗掉了你們人生的污點,所以,也請你們徹底離開我的人生。”
池葉的表情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沉默片刻,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遠遠遞給姜彥希:“好,尊重你的決定。但你還沒有經濟獨立,這些錢就當我對你的補償,應該夠你順利地度過這一生了。”
姜今陽也平靜地拿出一張卡放到桌面上,還算真誠地低聲說了句:“抱歉,是我對不起你。
”
斷絕關系這樣大的事,竟然被如此“和諧”地上演。
也就只有在這個荒唐的家庭里才能發生。
姜彥希沒拿他們的卡,釋然地閉了閉眼,直接拖著行李箱往外走。
剛走沒兩步,池葉和姜今陽突然陰陽怪氣地吵了起來。
池葉冷笑嘲諷:“姜老師斷絕關系也能這麼高尚,當年燒衣柜砸家具的時候莫非是行為藝術?”
姜今陽從容笑著說:“做為人母,懷孕時抽煙酗酒,和你泯滅人性的發瘋比起來,我的行為確實缺少了張力。”
“姜今陽,害這孩子毀容的是你。”
“池葉,現在才想為自己辯解?怎麼,逃避有了效果,你的人性終于浴火重生了?”
“人性?我是人嗎?托您的福,我成功淪為了生育工具,姜老師,知道失去自我的滋味嗎?”
“孕育一個新生命,如此莊重偉大的責任,你只能如此片面地理解,池老師,我真心替你感到難過,你不配擁有Omega之美。”
“那真是抱歉,我的Omega之美讓您理智喪失,如果當時您能像現在一樣高尚地克制自己,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會出現。”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我,讓一個原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來這人間受苦?這麼說我曾經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強迫過池老師?……”
“啪!”
一個紅色的行李箱突然劃過兩人的眼前,重重砸碎了整面落地窗的玻璃。
爭吵中的兩人驚恐地睜大眼,緩緩看向行李箱扔出的方向。
大門敞開著,姜彥希已經不見蹤影。
紀羽和蔣恒之認識姜彥希以來,還是第一次聽他這麼詳細地說起過去的事。
姜彥希的聲音很低,除了被說到在學校被霸凌的經過時聲音有點發顫,說起自己家里的事語氣卻格外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