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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鹿》第51章

元元什麼都知道,我嫉妒她。

她站在城樓上,送景晏,我背靠城墻坐著,靜靜聽他的馬蹄聲——我的小景哥哥要離我而去,我卻并沒怎麼撕心裂肺。

好奇怪,我如此愛他,一想到要與他相離,應當是痛不欲生的,怎麼會如此淡然?

仔細想一想,就明白了,原來是因為這個人,自始至終,我并沒有資格談失去。

我從來,我從來也沒有擁有過他。

他走后,府里剩下我和元元,按說一定是我做主的,可下人們都不愛聽我說話,都聽她的。我起初有些怕,怕日子難過,好在她并沒為難我,吃穿用度,都沒含糊,她有什麼,我就有什麼。

可有一樣,是她有,我沒有的。

景晏會給她寫信,那麼厚厚的一摞,剛開始,她會背著我偷偷看,后來還是我問她:「是不是景晏給你寫了信?」

她有些尷尬地看著我:「天天忙著打仗,出生入死的,他早顧不上我,哪會寫信給我。」

「你不要騙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她便不說話了。

天天忙著打仗,出生入死的,他也顧得上她。

「你念給我聽聽,行嗎?」我心中明明知道,信件都是不能示人的,卻還是忍不住,「你不要念信中名字,只念內容給我聽聽。」

「這……恐怕有些難。」她頓了頓,「我把名字替換成你,念給你聽。」

信中思念,愛戀,纏綿,柔情,幾乎噴薄而出,從頭到尾,她念了整整二十七次的「晚芍」,一聲聲,一遍遍,都是我最想聽到的蜜語甜言。

卻不是說給我聽。

我嫉妒她,真嫉妒她。

可我太需要一個跟我說話的人了,我真快瘋了。

我不愿輸了陣勢,打扮妥當才去找了元元,特意坐了主位,卻總覺得矮她半截——我一直說,我不明白景晏為何喜歡她,其實我真不明白嗎?

不,我明白的。

我對她說起我為景晏做下的種種,說起我的情根深種,那個時候她看我的眼神,那眼睛里便是景晏喜歡她的理由。

這眼中有冷靜,有智慧,有果斷不動搖,還有一點點悲憫。

我也曾看過我自己,禁足的當晚,我坐在鏡子前,看鏡中的我,眼中是欲望,是妒忌,是被蒙蔽的愚蠢,是失去了自我,是瘋狂和惡毒。

我一直是這樣去愛景晏的,我知道,可我沒辦法,沒人教過我。

景晏回來的時候,我都覺不出自己多麼高興——聽人說,那時,我已經神志不清了。我什麼都記不住,什麼都想不明白,可還是忍不住,每天看著景晏,看他和元元滿臉愁容,不談情,不說愛,卻能看出情深義重來。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嫉妒她。

我求她,求她把景晏讓給我,她還是那樣淺淺地看著我,告訴我,我的愛令景晏惡心,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多年前,景晏的那一句:「芍兒,你怎麼變得和他們一樣?」

元元說她想放了我,可我不想放過她,我嫉妒她。

被嚴鋒抓回王府的路上,我便知道了自己的結局——我問了元元許多問題,我問她,我將來能和小景哥哥葬在一起嗎?他會想起我嗎?

但其實,若給我機會,我要說的不是這些。

我真想問問景晏,小景哥哥,芍兒還是好孩子嗎?

我真想告訴他,其實當年在保寧寺里,我許了兩個愿,一是能夠嫁給他,這是實現了的。

還有一個,我希望也能實現,我許愿,若有下輩子,換他來喜歡我,讓我也嘗一嘗,被人喜歡,是多麼甜的滋味兒。

 

見鹿番外:雨打風吹去

我向來淺眠,此刻夜半醒了,是因為一陣女子低低的哭聲。

這哭聲十分隱忍,聽得出來,是極力克制,但又極其悲慟,極其愴然。

伸手一摸,身側無人,被衾尚有余溫——元元卻不在我的身邊。

今夜霧重霾深,無風無月,屋里沒有一點光,我沒有出聲,哭聲也未停止,半晌,待我的雙目適應了這漆黑的一片,才影影綽綽地在床尾角落看見她——雙手環膝,瑟縮成小小的一團,臉埋在臂彎里,斷斷續續地發出咬著唇啜泣的聲音。

我本是想出言安慰的,我本是想說,元元,不哭,怎麼了寶貝兒?

話一出口,卻變成了:「哭什麼,你?」

我的語氣生硬冷漠,不帶半點溫度,更別說是愛意。

我這是怎麼了?

挪到床尾,我伸出手去,想像平常一樣,摸摸她的頭,就像在摸貓兒。

手伸出去了,卻僵在了半空——她從胳膊里抬起頭,看著我,那雙眼睛空洞無神,如同一潭幽深的死水,蒼老而枯萎,仿佛靈魂已經湮滅在無盡的悲哀之中,蒙上了歲月的灰。

元元,你怎麼了?

我拼命張開嘴,想叫出她的名字,卻只能無聲地與她冷眼相看,像是相隔了千百年。

這雙眼中忽然滾出兩行血淚來。

我慌極了,伸出手去擦拭,卻像永遠也擦不凈一般——她輕輕開口,問了我一句話:

「擦得凈嗎,景晏?」

她滿臉血淚,譏笑著看我,「你這雙手能擦得凈什麼?你這雙手,本來就沾滿了血。」

我將顫抖的雙手伸到眼前,四周漆黑,我卻看得清楚,這手上是洗不凈的血污,有鮮紅的,尚熱,還在流淌,還有褐色的,干涸,卻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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