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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鹿》第36章

我有些不想聽了,叫了婢子,對她說:「佳淳,你陪我去把小兔子埋了吧。」

佳淳撿了小兔子,跟在我身后,我去園子里挖坑,她來埋土。

忽然之間,她說:「主子,您說的太對了,那個什麼男人能脫,女人不能脫!」

我低著頭,眨眨眼,一點也笑不出來,只輕輕地糾正道:「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如果女人一心只有愛情,這一輩子,未免太過悲涼。

「對對!我說什麼來著!嘖嘖,喜歡王爺的女人,沒一個有好下場!」

她這人遲鈍,還沒看出我已奮不顧身。

我看著她,輕輕地笑,說:「嗯,是啊,還好我不喜歡他。」

「主子,您想明白了,您不喜歡王爺?」

「嗯,不喜歡。」

「那、那您為什麼要哭啊?」

 

佳淳問我不喜歡他,為什麼要哭,我說,我心疼我的小白兔。

晚芍那天把嗓子都哭啞了,她一直在求景晏,她說,小景哥哥,求求你不要討厭我,求求你不要討厭芍兒好不好?

她或許不知道吧,景晏心中有太多事,將這顆心裝得滿滿的,沒有一絲空隙是為她而留,哪怕是用以討厭她的感情,都不曾有。

他是從心中剜出一塊原有的血肉,才能將我填補進去,才能喜歡我。

我曾說他不是要人心疼的人,可如今,我也是從心尖兒上剜下肉去喜歡他,我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心是會疼的。

山雨欲來風滿樓,天變得很快,北邊的硝煙,說燃起就燃起了。

這一仗,嚴鋒領兵出征,掛了主帥,而莫侯征戰一生,卻只能作為副將。

皇帝是很無情的,他要誰風光,誰便風光,他要誰落魄,誰便落魄。

眼看著莫侯將要失勢,最急的是太后,偏偏晚芍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一門心思撲在兒女情長上,每次進宮找她,都是爭風吃醋,告我的狀。

我是皇帝操控的人偶,太后想管也管不了,更何況事到如今,她也不太想管。如今她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莫侯這一仗上,她盼望莫侯立功凱旋,奪了嚴鋒的頭籌,要是嚴鋒能死在戰場上,就更好了。

烽火連三月,織歡發愁,景晏發愁,我也發愁。

晚芍也發愁,她愁自己不該意氣用事,摔死那只小兔子,不該對我破口大罵,否則她的小景哥哥,或許不會一連幾年都不理她。

我有時在想,或許我真不如晚芍那麼喜歡景晏,這種獻祭式的喜歡,我真的做不到。

這會兒又到秋天了,正是我剛遇見景晏的時節,歲月真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

秋日寂寥,但戰事膠著,景晏與我都沒有什麼傷春悲秋的心思,連談情都少了許多。

皇帝最近頻頻宣我入宮,他也著急,局勢一天一個樣,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用得著我。

這天,他又宣我進宮去下棋,景晏很緊張我,可他也只能緊張,他也無可奈何。

我進屋的時候,屋里除了皇帝,還有一個穿朝服的大臣。我看了一眼,下意識便想退出去。

皇帝叫住了我,還讓我在他對面坐下,大臣開始稟報戰況,一字一句,都是驚心動魄。

大臣告退以后,皇帝命人擺上棋盤,然后問我:「你剛才也聽到左相的話了,依你之見,如今局勢如何?」

我離座,跪地,伏低:「臣妾一介女流,不懂江山社稷、用兵打仗,皇上,臣妾只是來下棋的。

皇帝像是冷哼一聲,又像是笑,說:「你與小九倒是很相似,只是你較他少了一點野心。」

這話不能答,答了,就等于認了景晏的野心。

「罷了,你不想說,那就聽著吧。」皇帝抓了一把棋子在手中掂量,說,「你看,這黑白兩方,如今勢均力敵,勝負還說不好。

我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觀察許久才說:「若這一片黑子都被圍住,那白子的確……不對,其中有詐!」

我身上忽然冒出汗來,為了我心中極險的猜測。

皇帝看著我笑,臉上的表情卻不是笑,他說:「到底是婦孺之流,臉都嚇白了。」

我低著頭不敢答話,半天,還是他要我在對面坐下。

「說說,你看出什麼來了?」

我咬緊牙關,一聲不吭,還想像之前一樣蒙混過關。

「你倒是說呀。」

「回皇上,臣妾覺得,這一片黑子雖然受困,白子看似勝算十足,但是,但其實,黑子只需一招便可反殺。」

皇帝的笑聲都是從喉嚨里發出來的,又低,又沉,不像是人間的聲音。

「那你覺得,朕的這一步棋,布置得如何?」

「極、極妙。」

「哦?你真看懂了?」皇帝不輕不重地用玉扳指叩擊桌案,問我,「既然看懂了,何必還要打啞謎啊?」

我覺得自己又開始發抖,已經許久不曾陷入這樣四面楚歌的陷阱。

我清了清嗓子,才勉強發出聲音:「皇上,皇上是要以兵敗假象,引誘莫侯謀反。」

皇帝拍掌大笑,那笑卻和景晏一點都不一樣,我快要被嚇哭了。

北部戰事吃緊,此時若帝城動亂,莫侯必將冒出謀反的心思,到時候,皇帝就會派景晏前去剿亂,與嚴鋒接應,將莫侯捉入甕中。

他等不及了,莫侯要反,恐怕還要等上幾年,皇帝這一招引蛇出洞,是要盡快殺他,盡早拿回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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