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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鹿》第7章

我木然地低著頭,不理會殘破的木嬋,也不理會兇悍的婆子。

晚芍在看著我,像餓了三天的野狗,盯著一只受了傷的幼兔。

鐺——

金屬落在地面上,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我抬了抬眼皮,是晚芍扔來了一把匕首。

「賤婢,你為了活命倒真費了不少心思。」她往前邁了幾步,將那把匕首踢向我,又說,「可你這張小臉,實在是叫本郡主放心不下。」

我知道她想要什麼,可我的臉不能毀,臉若毀了,我在景晏手中依舊沒有任何用處。

我緩緩地往前爬了一步,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抓了那把匕首,拔了刀鞘,余下刀刃在手里。

鋒利的刀刃貼在我滾燙的臉上,我閉著眼睛,口中喃喃:「奴婢明白,奴婢不給郡主添麻煩,不給郡主添麻煩……」

我用盡全力,手腕卻依舊哆嗦,不知我能拖延多少時間,不知晚芍能有多大耐心。

四周靜得出奇,仿佛只剩我粗重的喘息。

「芍兒,你要將本王的府邸掀翻嗎?」

這聲音依舊含笑,景晏不疾不徐,不慌不忙,閑庭信步一般,慢悠悠地跨了進來。

我手中的匕首卻應聲落了地。

好險!好險!

晚芍一愣,攥了攥拳頭,卻又不得不暫且擱下我,回頭沖著景晏作禮:「王爺。」

景晏輕笑,自始至終未曾掃過我一眼,他看著晚芍,意味深長地說:「芍兒,本王竟不知道你要來,若是知道,今日一定不走。」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全憑聽者自己琢磨。晚芍是瘋子,可不是傻子,聽了景晏的話,倒是先服了軟。

「是芍兒沒有規矩了。」

「欸,本王可沒有這個意思。

」他頓了頓,又說,「你不來找本王,本王也正有事找你。」

景晏不等她問,假模假式地嘆了口氣:「你送本王的那個荷包不知落到了哪里,本王房里的丫頭最是個笨手笨腳的,找也找不到,本王早教訓了她一番。」

這話與我的說辭不謀而合,看來他終是幫了我。

可晚芍也不傻,她未必聽不出,這話是說與她聽。

「不是什麼稀罕玩意,丟了倒也無妨。」她瞧了一眼地上被打得半死的木嬋,對景晏說,「緣是這丫頭手腳不干凈,竟盯上您的東西,芍兒才叫她長長記性。」

她拿出那個荷包,雙手遞上:「如今,物歸原主。」

這三言兩語,倒是將自己擇了個干干凈凈,可景晏是何許人也,自然是半個字也不會信。

他笑瞇瞇地接過,系在自己的腰間,順著晚芍的話頭,意有所指地說:「原來是這大膽的丫頭,本王竟不知道,芍兒,你真是好靈通的消息。」

晚芍一驚,還欲說什麼,景晏卻先她一步,搶著說:「這兩個婆子看著面熟,也是本府的老人了,手腳麻利,人嘛……也老實得很,既然芍兒用著順手,就帶走吧。」

晚芍讓他架在了當場,只得硬著頭皮反問:「王爺,您懷疑我在您府里安插眼線?」

若不是我此刻實在無力,保不齊真會笑出聲來——這蠢貨全然不是景晏的對手。

果然,景晏喟嘆了一聲,裝著語重心長:「芍兒,你這話說得令人傷心,本王是心疼你身旁沒有體己的人,知不知道?」

晚芍這會兒怕是已經氣沒了腦子,咬著牙,騎虎難下,只得置氣:「好……好……既是王爺一片好意,那芍兒就收下。

景晏笑意更深,幾乎是得寸進尺:「這個半死不活的,待會兒就找塊破席子卷了吧,沒用的東西,本王這主子當得不長眼,讓芍兒你笑話。」

這話簡直是擺明了罵她沒長腦子,若景晏不是王爺,這會兒怕是已經被她一刀捅了。

「這個半死不活的,我不管。」

「不成。」景晏慢悠悠地駁她,「這個,本王用順了手。」

晚芍急了,怒不擇言:「胡說!我已命人給她驗過身子!」

「晚芍。」景晏聲音不大,甚至很輕,聽起來卻更加瘆人,他一步步走向晚芍,緊盯著她,笑說,「晚芍,你想要的東西,本王高興了才能給你,你可不要作孽,自己把它弄沒了。」

 

晚芍喜歡景晏這個人,晚芍的家族也喜歡景晏這個王爺。所以晚芍才不敢在他面前胡來。

不胡來,她早晚是九王妃,可她若胡來,觸了景晏的逆鱗,景晏還真就能鐵了心,不娶她。

晚芍走了,走也走得盛氣凌人,雖是不情不愿,還帶著兩個婆子。

木嬋只吊著最后一口氣,口鼻中冒著血沫。

景晏邁過她,走到角落里,靜靜地看著我。

我也只是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其實我想了很多,我在想,若他是我的丈夫,此刻我就能撲進他懷中痛哭一場;若他是我的竹馬,我也能訴說一番心中的委屈……

哪怕,哪怕他只是我的情人,我至少能耍耍性子,向他討些好處。

可他是王爺,而我只是他有名無實的通房。

我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沖他笑一笑,嘶啞著聲音對他說:「王爺,送走了貴客,找到了荷包,您這步棋走得妙,是我接得不夠好。

若我沒有看錯,他臉上確實閃過了一瞬的錯愕。

他褪下袍子,彎下身將我包了起來,輕輕拍撫我的后背:「不說這些,元元,現在不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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