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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鹿》第3章

可我不同,我是籠中豢養的小雀,任人生殺予奪。

我申冤無道、雪恨無門,唯有于烈火中啼出一腔血,隨著熙攘的人群踐踏,干涸黯淡,不可辨認。

晚芍必定會殺我,是景晏將我送給她殺!

所以,我問他:「王爺……難不成想過要放我活嗎?」

他瞇著眼睛,嘲弄地扯了一下嘴角,鉗住我下巴的手緩緩下移,如愛撫一般攀上了我細弱的脖頸。

他的手稍稍收緊,眼睛卻一刻不緩地盯著我,銳利的目光像生出爪牙,探進我的眼底,幾乎將我剖穿。

我咬緊打顫的牙齒,不許自己露出一絲恐懼的表情,用盡全身力氣搖了搖頭。

「不是,王爺不是要我這樣死。」

聞言,他果然放開了我。

他重新站起,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我瑟縮成小小的一團。

「元元,你說本王想殺你,可本王為什麼要殺你?」

「還沒想明白。」

我伏下身去,額頭碰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實說。

他卻被我這回答給逗笑了,轉身回到椅子上,舒服地坐下:「那就再好好想想吧。」

我輕輕抬頭,偷偷看他一眼,發現他并未在看我。

「元元。」

他忽然叫了我一聲,嚇得我慌亂之中又低下頭去:「是……是……」

他聲音里帶了點笑,不像之前那般陰森詭怖,卻像是將獵物玩弄于股掌之間的興奮。

「元元,你要幾天才想得明白?」他漫不經心地將目光移回我的身上,挑眉笑望著我,「你要幾天……才猜得中本王的心思?」

他心思縝密如絲,我哪敢夸口說要猜中?

他卻似乎洞悉了我的躊躇,不輕不重地拿話推了我一把。

「元元,這是你的機會,知不知道?」

景晏說得沒錯,這是我的機會,讓我活得久些,可這也是我的劫數,一著落錯,滿盤皆輸。

「那就……五天。」

「三天。」

我不是能夠跟他討價還價的身份,于是順承著答應下來:「好,就三天。」

他發出一聲輕輕的哼笑,話鋒一轉,似乎說起了不相干的事:「最近風沙勢猛,聽說這護城河的水,也是又深,又濁。」

我卻明白,他這是在掂量我,要是我不能陪他玩好這個游戲,護城河里那個戴花的女人,就是我的下場。

我深知不能在他面前裝糊涂,于是攥緊了拳,壯著膽子答道:「是的,風沙勢猛,尤其夜里,將滿園的芍藥都給打蔫了。」

他轉過頭看著我,并不掩飾臉上的驚訝,看了我一會兒,他又笑起來:「你是膽子小呢,還是膽子大呢?」

我沒有答話,恰好更夫敲了五更鑼:「我去吩咐小廚,端些膳食上來。」

「不必了。」景晏卻站起身來,往門口走,「本王去別處用膳,也好給你留些時間,想想正事。」

 

景晏走后,我回了小臥,才跌坐在床上,如篩糠般抖了起來。

想起他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混過了第一關。

我穿越而來,這之前尚能摸著石頭過河,這之后卻只能靠自己,再無石頭可摸。

可我得活著,才不枉老天垂憐,給了我這一次機會。

景晏,景晏。

我咬著食指的骨節,在疼痛中一遍一遍用低啞的聲音念著他的名字,喉間發出困獸一般的嘶鳴。

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是景晏的敵人,也不能是他的玩物,我只能做他棋逢對手的伙伴,做他平分秋色的戰友。

我對他不能有愛,也不能有恨,我必須時刻冷靜,算計籌謀,與他一樣,做一個掌局的局外人。

三天,我只有三天。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遍一遍地抽絲剝繭,試圖看出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然而卻是徒勞,任我怎麼想,也不明白一個小小的通房丫鬟,為何就非死不可。

一夜的無眠和與景晏的周旋已耗去我許多精力,盤根錯節的故事如一團亂麻,叫我找不到任何頭緒。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元元!」

我循聲望去,是個丫頭趴在窗欞上看我。

我認得她,她叫木嬋,也是府里的大丫頭,跟元元玩得最好。

「元元,快過來!」她又叫了我一聲,「你怎麼樣?」

我強擠出一個笑來:「你這丫頭,當這里是什麼地方,還敢來?」

「王爺出府去了,且要一陣子才回來呢!」她吐了吐舌,機靈得很,「你快告訴我,王爺是怎樣的人?」

「王爺?」我斂了斂眼睛,答道,「我沒敢細看。」

「瞧你那點出息!」木嬋揶揄了我一句,又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咋咋呼呼地叫了一聲,「呀!」

她拿帕子掩住半張臉,另一只手指著我:「元元,你這領口缺了顆扣子,該不會……是王爺扯的吧?」

我心中一緊,瞪了她一眼,低聲呵斥她:「別出去胡說!」

她不以為意地笑我:「瞧你,還害臊了!你這是攀上高枝了,姐妹們可都羨慕你呢!」

「是嗎?」我心中忽然升騰起一抹異樣來,低頭笑了笑,輕聲問,「你呢,木嬋?你也羨慕我嗎?」

「我?」她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問,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又笑嘻嘻地說,「咱們是姐妹,你好了,我自然也能好!」

「嗯……」我點點頭,握住她的手,「木嬋,咱們是姐妹,我好了,你才能好。」

她愣了一下,旋即打了我的手背一下:「怎麼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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