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41年炮火紛飛的香港,喉管被切開的蕭紅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渡過人生的最后時刻,她含恨留下這樣的句子:
”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得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心不甘,不甘。”
一生顛沛流離,受盡凄苦,她一直用生命和筆觸熱烈地眷戀著這個世界。
然而,命運作弄,在疾病纏身的艱難時刻,她和這個世界僅有的一點羈絆,竟被一次誤診切斷。
1942年,蕭紅因肺結核入院,在日軍攻陷香港的炮火聲中,醫生做出喉癌的診斷。為了活下去,為了未完成的小說《馬伯樂》,原本虛弱的蕭紅決然地選擇了手術。
喉管切開,結果卻令人駭然:喉嚨里根本沒有瘤子!
庸醫的誤診,給飽受動蕩和漂泊之苦的蕭紅致命一擊,刀口縫上了,卻再也沒能愈合。
年僅31歲的一代才女,悲慘隕落。
“離經叛道”的少女
1911年農歷端午,蕭紅降生在松花江北岸的呼蘭小城。
她本名張迺瑩,祖上是財主,父親做過學堂教員、教育督學,算得上開明紳士,但這位父親對自己的女兒卻霸道而疏遠。
九歲時,母親死了,父親更是變了樣。
《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中,蕭紅回憶:偶然打碎一只杯子,父親就罵他到發抖的程度,每當從他身邊經過,自己的身上也像生了針刺一樣。
沒有母親,感受不到父愛,這讓蕭紅十分孤寂,父親的嚴厲專制讓她越加叛逆。
小學畢業,父親、繼母不讓她續讀中學,蕭紅就以絕食、出家相逼;
中學畢業,父親給蕭紅訂了婚,為了反抗,她直接離家出走去了北平;
在表哥的鼓動下,去北平讀高中,和他“私奔”。
在生活的重壓下,蕭紅本能地抗爭。
這樣“離經叛道,有辱家族聲譽”的行為,讓父親氣急敗壞,直接和她斷絕了關系。
也是從這時起,蕭紅開始了居無定所,眾叛親離的生活。
當然,蕭紅的童年不是沒有快樂,唯一的愛和溫暖來自于她的祖父。
她曾在《呼蘭河傳》中這樣描述:“祖父戴一個大草帽,我戴一個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
哪怕是很多年后,和祖父相伴的日子,也是每一個細節都躍然紙上,就像剛剛發生。
記憶是幸福的、溫暖的,回憶卻是寂寞的、憂郁的。難過的是,祖父在蕭紅18歲那年便與世長辭了,從此她失去了最親近的人。
《呼蘭河傳》里,懷念祖父的文字,簡簡單單,卻句句戳心,童年就這樣在蕭紅的心上打上了烙印,一塊冰冷,一塊熾熱。
勇敢又怯懦的“棄婦”
從小孤苦無依,遭盡冷眼離愁,這使得蕭紅一生都在追尋溫暖和依靠。
然而她的一生,卻遭遇三次拋棄。
第一次,被未婚夫汪恩甲拋棄在旅館
原本為了逃婚而離家,為何卻在遇到定親丈夫汪恩甲后,選擇同居?
回到故事發生的年代,或許便有答案。
那時正值 “九一八”事變爆發,東北全境淪陷,一個19歲的少女,在那樣的年頭,就像掉進黑夜的海里,一切都只能為了活著。
汪恩甲則是當時蕭紅唯一夠得著的浮木,只不過,這塊浮木并沒有她想得那麼可靠,甚至差點把她推向更暗的深淵。
七個月坐吃山空,倆人欠下了400多元的巨債,汪恩甲以回家取錢為由離開了,從此杳無音訊。
旅館老板不放蕭紅走,此后懷孕的她被關進了一間破舊不堪的倉庫。絕望中的蕭紅只能寫信向投過稿的報社求助,這也有了她和蕭軍的相遇。
第二次,懷孕時和蕭軍永遠分開
1932年7月,松花江決堤,半個哈爾濱泡在水里。就在此時,蕭軍趕來救走了被困在旅館中的蕭紅,他們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不久后,在蕭軍的陪同下,蕭紅在醫院生了了女兒,因二人窮困潦倒,孩子出生后蕭紅只看了一眼,就做出了送人的決定。
之后,蕭紅和蕭軍開始了戀愛同居的生活,而在與蕭軍合寫小說、散文之后,蕭紅展露了她的文學天賦,寫出了呼吁救亡圖存的小說《生死場》、《商市街》等。
然而,愛得深,傷得也深。
兩個互相欣賞、扶持的人,最終也有了裂隙。
雖然蕭紅生前從未跟人提起她和蕭軍感情裂變的細節,但能知道,蕭軍對她,有過家暴,有過不忠。
蕭紅曾說:我愛蕭軍,但做他的妻子太痛苦了。
在明知蕭紅已懷有身孕的情況下,蕭軍還是選擇和她永遠分開。
第三次,被端木拋棄在逃難的人群中
1938年,蕭紅懷著蕭軍的孩子和一直愛慕他的作家端木蕻良走了。
和端木結婚時,她說:我只想過正常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沒有爭吵,沒有打鬧,沒有不忠,沒有譏笑,有的只是諒解、體貼、愛護。
這次,她只想有一個平平淡淡的家。
然而,這個愿望,也未能實現。
日軍攻打武漢,端木將挺著大肚子的蕭紅拋棄在逃難的人群中,自己逃往了重慶。
蕭紅就這樣,一個孕婦,每天在一個協會的住地打著地鋪,擔驚受怕地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