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發燒,沒事。」
他直起身來,恢復了一貫的表情。
「我開玩笑的。」
我當然知道他是開玩笑的,他之前開這種玩笑的次數也不少。
依舊往前走,好像有點累了。
我以為飯店離學校也不太遠,看樣子真的高估了自己。
似乎注意到我落下,他挑著眉看我。
「走累了?」
我點點頭,想找個椅子休息一會,他就在我面前蹲下了。
「上來。」
高高瘦瘦的一個人,肩膀意外可靠,我猶豫了下,問他:
「真的嗎?」
「什麼真的?」
「你真的要背我?我有點重,你不會突然把我丟下去吧,或者你在整蠱我?」
「……林漾,你到底上不上?」
我撇撇嘴趴上去,他身上的味道我特別熟悉,他把我背起來掂了掂,嘲諷我,
「長胖了嘛。」
「沒有,說得好像你背過我一樣。」
「背過啊。」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隨時能吹散在風中。
「什麼時候?」
過了好久他沒再回我的話,然后忽然有聲壓得很低的輕嘲。
「你喝醉的時候求著讓我背,嗲著嗓子朝我撒嬌,忘了?林漾,你可真能忘。」
「……」
我裝沒聽到,撥弄他細碎的短發。
其實,你也忘了,很久之前,你還背過我一次的。
8
十三四歲是最躁動的年紀,每年暑假回到老家,我都能和魏遠一起撒了風般玩。
田邊山野的小路延伸至蒼穹,我們那些發小有五六個,一個大院子,常常合在一起瘋。
魏遠那時候還沒長開,五官清秀又帶著點稚氣,個子也沒抽條,倒是已經能隱隱看出來今后鋒利的輪廓。
眉眼冷冷落落的,皮膚白得讓人嫉妒。
我們有個發小特別愛找他。
叫林瑤瑤,聽名字那麼靈動,其實是個小胖墩,黑黑的皮膚,和我不太對頭。
她是當地的孩子王,留在老家上學,呼朋喚友的,力氣大又特別橫蠻。
她總是喜歡慫恿那群人孤立我。
她不喜歡我,因為魏遠老愛賴著我。
魏遠那時候真的是,和那片兒的小孩都不一樣,干干凈凈的襯衫,也不怎麼瘋,用他的話講,夏天那麼熱,他都懶得動。
可是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十三四歲那麼敏感的年紀,當然有小孩喜歡編排我和他。
剛開始他們起哄我還難堪,可魏遠一點抵觸都沒有,我就覺得自己很沒面子。
就是這樣,林瑤瑤看我不爽了。
她家是在當地開零食連鎖店的,有時候會帶冰棍給我們吃,總會漏那麼一根,沒我的份。
她給魏遠的還是特別味道。
散了之后魏遠叼著冰棍跟我回屋,眼神分明就夾著點戲謔。
「你別過來,我空調不給你蹭了。」
我朝他說。
「別呀。」
換音期的男聲有股特別的輕啞,像是夏天恍然穿堂而過的風。
他低著頭,垂著眼睛看我。
我們那時候身高好像還沒差那麼大,他說話依舊那麼不怕死。
「你在生氣,我有雪糕你沒有?」
砰地一聲,我把門關上了。
不知道有沒有撞到他的鼻子。
我把空調調到最低,裹著被子委屈,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委屈什麼,不過林瑤瑤更讓我討厭了。
過了會,魏遠敲我的門。
「林漾,我把雪糕吃完了。」
???
然后,他又敲我的窗戶。
窗戶有點高,他勉強能趴出一個頭。
我把窗戶打開跟他說話。
「滾。」
「嘶,林漾,你把空調開這麼低干什麼?」
「跟你有關系嗎?」
我趴過去望他的眼睛,他那時候眸色比現在還要淺,幾近琥珀的顏色,像田邊揮動的麥穗。
「會感冒的。」
「我不在乎。」
我確實不在乎,但我媽在乎。
因為魏遠打小報告了,我被我媽捏著耳朵勒令關掉空調,而始作俑者早跑沒影了。
那時候夏天是真的熱啊,我開著房間的小電風扇,卻還是汗流不止。
正當我恨得得牙癢癢,某人卻主動給我發來消息。
「來我家。」
「我有空調。」
像狡猾的狐貍,使了壞心思可勁地炫耀。
9
最后我還是不爭氣地去他房間了,他只是笑了下,懶懶地起身給我拿了一個冰棍。
「我不稀罕。」
我瞪他。
「我稀罕。」
他放軟了語氣,冰棍上還凝著水珠的塑料紙輕輕劃過我的臉,他的話意味深長。
我沒去深想,拿走冰棍咔嚓咔嚓地咬了起來。
……
那好像是臨近假期結束的時候,漫山遍野都響徹著蟬鳴,我們幾個發小說一起玩一個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