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喝的魚湯。」
鑒于越川還在養病,所以是我開的車。我把車停在馬路對面,打算和他走過去。
等紅綠燈的時候,有人撞了一下我,我向前一個趔趄,幸好越川抓住了我。
路人朝我道了歉,我笑笑回了一句沒關系。
我回頭對越川道謝。
他順勢把手從我的胳膊移到下方,握住了我的手掌,我掙了掙,沒掙脫。
我抬頭去看他。
卻見他目視前方,悠悠說道,「人太多,我牽著你比較好。」
我手指蜷曲了一下,發覺他攥的更緊。
我默了默,沒再動了。
之后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越川也開始準備新的案子,不再有那麼多時間來醫院,但我們還維持著視頻的習慣。
雖然更多時候都是我視頻到一半臨時被緊急病人喊走。
今天晚上,我剛準備下班,就接到了越川的電話,「小時,你能來接我嗎?」
低低沉沉帶著沙啞的嗓音傳入耳朵,我皺了皺眉,「你喝酒了?」
電話那邊的人輕輕應了一聲。
我忍著想質問他為什麼病剛好就喝酒的怒氣掛了電話,按照他給的地址找了過去。
接到人的時候,他正靠在沙發上,我和他的同事們打了個招呼,頂著他們意味深長的眼神帶走了越川。
我原想帶他回他家,奈何這人上車就迷迷糊糊的,問不出他家地址,最后只能把他帶回了自己家。
好在人雖然迷糊,但沒耍酒瘋,酒品還可以。
我把他扶到床上躺好,我伸手解開他的外套扣子,他扭來扭去不讓我脫,一副貞潔烈婦的模樣。
我氣笑了,惡劣地掐了一把他的臉頰,他大約是吃痛,終于撒開了手,我趁機脫下了他的外套,轉身去衛生間拿了塊濕毛巾給他擦額頭。
正擦著,他突然睜開眼睛,輕輕喊了一聲「蘇小時。」
他的眼神清泠泠的,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他的眼眸突然泛了一層水光,我嚇了一跳,怎麼這是要哭了?
「蘇小時。蘇小時。蘇小時……」
他一聲聲喊著,我一聲聲應著。喊到后來我感覺我都要被喊得臉紅了他才停止。
可仍然看著我,原本清泠泠的眼睛在淚光的掩蓋下,鋪上了一層霧,我覺得我大約快要陷進這雙眼睛里了。
「蘇小時,」他攥著我的手,像是緊緊抓住什麼,「你能不能……能不能喜歡我?」
「我好喜歡你。」
語氣卑微又可憐,帶著點醉酒后的哭腔。
我定定地看著越川。
我們靠的很近,近到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還帶著若有若無的薄荷味。
這讓我想起了他常送我的薄荷糖。
清清涼涼的,就像現在。
我輕嘆一聲,俯身。
一個吻落到了越川的嘴角,又一個吻落到了越川的鼻梁。
最后,我輕輕吻了他的眼睛。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眼睫的輕顫,也能聽見加快的心跳聲,只是不知道是我的還是他的,抑或是,我們的。
我知道的,我早就動搖了。
在某個不知名的瞬間。
我不是念舊的人,唯獨對你反反復復。
(全文完)
再次感謝大家對文章的喜歡和寬容,之后應該有一篇番外會更在專欄,然后大家如果有什麼想看的人設可以和我分享,如果我想到好的點子一定會用進去的,謝謝。
番外-越川
我叫越川。
我有個發小,叫池雪。
高二開學的第一天,我一如既往地等她吃飯,只見她興沖沖地拉著一個小姑娘給我介紹,說是她很要好的朋友。
我沒在意。
池雪從小到大朋友多的不行。
我客氣地朝她打了個招呼,耳邊傳來小姑娘軟軟糯糯的聲音——
「我叫蘇時。」
經此之后,她們兩個人形影不離,我跟池雪這麼多年的二人行最終變成了三人行。
池雪愛鬧騰,又玩的開,每天都嘰嘰喳喳玩鬧,像只小麻雀。
一會兒是「蘇小時,你覺得這件衣服好看嗎?」
一會兒是「蘇小時,你作業借我看看唄。」
一會兒又是「蘇小時,今天我們幫你打掃衛生呀。」
「蘇小時」是池雪給她取的昵稱,她覺得叫「小時」很有意思。
我也覺得。
蘇時沒她那麼愛鬧,卻也是活潑的性子,每次池雪鬧她,她總是眉眼彎彎地笑著回應。
我不明白。
蘇時她對誰都這麼有耐心嗎?
我和蘇時交集不多,最多就是走廊上碰到會打招呼,收發作業的時候會互相點個頭。
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我更不明白了。
蘇時好像對我沒有那份對池雪的熱忱。
我也沒那麼在意。
后來時間長了,我發現蘇時不喜歡吃筍,因為每次飯菜里有筍她都要挑出來,打掃衛生的時候,池雪總是搗亂,弄得她無可奈何,所以我就默默看她們玩,自己快速打掃干凈,放學一起回家的時候,我跟在兩個小姑娘身后,看著她長長的馬尾一晃一晃,下意識走到她身側,讓她走馬路靠里的地方。
盡管之后我們還是不常交談,可我卻總是能在人群里看見她。
她總是含著淺淺的笑,眼睛偶爾會變成一彎月牙兒,我想,她好像月亮啊。
后來蘇時和池雪兩個人總是悄悄咬耳朵,也會時不時地看我,那種目光我描述不來。
總之每次我都很緊張。
有一段時間,池雪總是缺席我們的三人活動,以各種蹩腳的理由。
池雪不在,我和蘇時之間的氛圍就會變得沉默,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總是黏在我身上,帶著歡喜。
聯系到這幾次池雪的反常,我模模糊糊覺得蘇時大概是喜歡我。
我心里有些高興,想著要不要找個機會和蘇時聊聊。
可還沒等我找到機會,我父親出來了。
從獄里。
順便說一句,他是因為家暴進去的。
我和媽的新家被他找到了,之后他便一直賴著不走。
他跪著求我媽原諒,也跪著將我擁入懷和我說「對不起」。
我媽原諒了他,我也有些動容。
但我還是擔心。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放學都早早的走了,我父親出來的事我沒告訴池雪,我也不愿讓蘇時知道。
后來,我把那個男人打進了醫院,起因是我出門后折返回去的時候看見他對我媽拳打腳踢。
我隨手拿起一個花瓶往他頭上砸,他直接暈了過去。
我扶著我媽去了醫院,然后報了警。
這件事的后續就是我舅舅以我未成年的理由幫我解決了,而那個男人又進去了。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家暴的人不會只家暴一次。
回到學校后,我又看見了那個眉眼彎彎的女孩,只是這一次,她沒有把目光黏在我身上了。
我開始思考,是不是因為我來得太晚了,沒有找好時機跟她坦白,讓她等太久了,失去耐心了。
我想去找她,去靠近她,可我突然意識到,我的身體里流著一個家暴犯的血。
我害怕我也變成那個男人一樣。
所以我不敢靠近。
高三最后的日子里,我們再次回到了最初的模樣,連池雪也乖乖的不再鬧騰。
只是每次輪到蘇時來收卷子的時候,我都會將字寫得端端正正,平平整整地放在桌邊,每次模考成績出來后,我會在公告上找她的名字,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用余光看著她一行行掃過榜單。
高考結束那天,我們一起吃了最后一頓飯,難得的三個人都沒怎麼說話,就是安安靜靜吃飯。
后來她們兩個結伴去了醫科大學,而我選擇了政法大學。
我說過,只要那個男人出來一次,我就能把他送進去一次。
考上大學后,我和我媽搬離了原先的地方,那時,她已經患上了抑郁癥,我每天在學業與媽媽的病情之間來回奔波。
偶爾夜里打開窗,抬頭看月亮的時候,我會想起那個女孩。
其實我和池雪還保持著聯系,我們會互相報平安,而她也終于知道了高中我把那個男人打進醫院這件事,我拜托了她保密,她答應了我。
她知道的,我真正想瞞著的人是誰。
在和池雪為數不多的聊天中,我總是旁敲側擊地問蘇時的近況。
聽聞她的一切都很順利。
我也為她感到高興。
畢業之后,我去了一個小有名氣的事務所,好在同事都很有愛,我也接了一些案子,都完美收官了,也打出了一些名氣。
我再一次見到蘇時,是在醫院,
那時我媽腦溢血,到醫院之后我才發現原來她在這里工作,還是神外的教授。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倚仗,我抓著她的手拜托她醫治我媽,但我其實很清楚,這點安慰不過是杯水車薪。
因為我媽不想活。
在一個晚上,她突然醒了過來,溫柔地喊我「小川」,又和我說了許多話,雖然身體仍然虛弱,精神頭確實極好的,那時我的心里就已經有了猜測。
我想,她大約是不要我了。
直到最后,她欲言又止,卻只說了一句「別難為那個女孩子」。
我知道她在說蘇時。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認識蘇時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直到蘇時從手術室里出來,低著頭對我說「對不起」。
我顫抖著抱住了她,明明我早就知道了我媽沒有求生意志,明明也準備好了說服自己,但真的聽到的時候,我還是哭出了聲。
自那以后,我和蘇時就沒見過了。
我去了國外,又回來。
回來的時候我從池雪那里聽說,蘇時戀愛了。
心里沒什麼感受,好像理應如此。畢竟她這麼好。
有一次 ,蘇時微博更新了一張圖片,是她抓拍的月亮,配文是「我好像能抓到月亮」
我替她高興,但我沒敢點贊。
之后的再一次見面,是在酒吧,我看著喝醉的她皺眉,池雪跑過來跟我說蘇時分手了,和那個小她四歲的弟弟。
我沒說話,一言不發地把蘇時送回家,我向池雪要了地址。
醉了的蘇時和平時的她不一樣,又撒嬌又打滾,一不舒服就哼哼唧唧,我沒辦法只能哄著她。
等她睡下已經是半夜了。
我坐在窗邊靜靜看著她,給她掖好被子就走了。
后來我想,她現在分手了,那我能不能去試一試。
我想,我也不是非要和她在一起,我就是想靠近她一點,靠近一點就行。
池雪那天和我說,她告訴蘇時高中那些事了,我很緊張,我等著蘇時的反應。所以我之后每天都找理由去見她。
幸好,她沒有害怕我。
她去見方陶那次我是故意跟過去的,我知道他是因為看見我在門口才拉住蘇時,他問蘇時能不能別喜歡我。
我也在等答案。
但她至少沒說不喜歡,我心里的小火苗又竄出來了。
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那幾天我去醫院的路上感覺有人跟著我,但我沒甩掉他們,我怕他們跟著我去醫院,順著我查到蘇時。
所以我停止了去找她。
后來才知道,是瑞安的人,他們想挖我,帶著江南大廈的機密。
我沒答應,所以出現了那場車禍。
但好在,那場車禍其實是我做的局,配合著池雪的爸爸。
我沒想到嚇到了蘇時。我很愧疚。
那天我其實也沒有那麼醉。
大概是酒壯慫人膽,帶著點小心機,我問蘇時,能不能喜歡我。
那天晚上,我喊了她整整十一遍蘇小時,像是將那些年不敢喊出口的昵稱,一次性補了回來。
等待審判的時候,我的心就在嗓子眼,也許是過于緊張,以至于我收不回我的生理淚水。
幸好,她吻了我。
那一刻,我很想和她說,蘇小時——
你不用抓月亮了,你自己就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