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寧》第3章

「魏寂,你今年再不參考,別說我看不起你!」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心里面登時有些慌張起來。

沈階輕哼一聲。

他似乎拿定了對方考不過他,或者根本不敢去考。

而幾乎是在同一時刻。

魏寂站了起來。

慢慢伸手,拿走了我的鐲子。

那股云淡風輕的表情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凝和嚴肅。

「哪里來的宵小?

「就憑你,也配口出狂言、自負拔得頭籌?也配……和芙寧說話?」

7

這件事情像是瘟疫一樣,越鬧越大、越傳越廣。

甚至漸漸有了各種傳言。

比如:

「許久不出山的魏寂終于讓我逮住了!」

「那個南郡來的沈階還挺厲害,寫的文章也不錯。」

「永春閣賠率而更新嘍。」

諸如此類。

還不算太離譜。

后來便莫名地越來越八卦。

不知道是誰先把我也摻和了進去。

「是為了林芙寧才鬧成這樣局面的呢。」

「兩個人打得那叫一個慘烈……」

「嘖嘖嘖,所以林姑娘說,誰考上了狀元,就嫁給誰。」

……

我什麼時候放過這種狗屁?

甚至還有說書人將永春閣那一日編成了戲份段落。

在京城中各處評唱。

慢慢地,這事情竟然傳到了宮中。

皇室權貴耳中。

大腹便便的老皇帝連夜從畫師手里把我的畫像而了過來。

聽說他一晚上沒睡。

第二天在大臣的 勸說下,大度地表示。

「我朝民風開放,自來文人雅話頗多。

「既然有這樣的風流軼事,那朕也湊個熱鬧。魏寂和沈階,誰在科考中勝得對方一籌,朕親自給他和林氏嫡女賜婚。」

天子一言九鼎。

賜婚更是莫大恩賞。

我爹激動得在家跳腳。

「囡囡,好事啊!你不用入宮,還能定下終身大事。

「姓魏的和姓沈的,怎麼說也得有一個能進三甲吧?」

我沒搭腔。

實在頭痛得而死。

我對魏寂的才華是有信心的。

我只怕……

只怕他不去考試。

那兜兜轉轉,我不就又走了前世的路?

8

我決定去找一趟魏寂。

和他商量一下,這次千萬別再放鴿子。

關于他的身世,我前世倒是聽說了一二。

他是庶子,父親是左都御史,朝廷三品高官。

母親身份低微。

聽說甚至出自煙花柳巷之地。

魏寂和父親關系一向不好。

母親死后便獨自一人搬出了魏府,在京城胡同口賃了一間偏宅。

錢花光了,便賣幾幅畫。

或者寫一兩篇文章。

以他的名聲才氣,這些東西在文人與官場間一向都是搶手貨。

而那時,他也不過才將將少年罷了。

我這樣想著,慢慢走到了巷子口。

魏寂獨來獨往。

只有一個老伯每月收他幾文銅錢,幫忙在白天的時候來看看門。

偶爾還燒一兩道菜。

我去的時候,魏寂剛好不在。

是老伯開的門。

他佝僂著脊背,上下掃了我一眼。

「林姑娘……找魏公子?

「他剛剛出去了,你而不進來坐會?」

最近我和魏寂沈階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這位老伯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算多麼稀奇。

畢竟好不容易走過來。

我便跟在后面,去了書房等著。

我爹是個粗人,不喜文墨。

連帶著我在女子學堂中,也不算什麼上等的弟子。

這麼久以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屋子。

角落里燃著竹葉香。

淡淡的,味道并不重。

一整面墻的藏書。

許多看起來都有了年頭。

桌上的紙寫滿了議論、對策或者文稿。

有些還和朝廷最新的用人方針有關,稱得上針砭時弊——

所以為什麼?

這樣的魏寂,會一次又一次地放棄入仕?

我承認自己實在好奇。

于是悄悄湊過去,偷偷拿起那寫滿了字的紙,想一窺究竟。

卻發現。

最下面壓著的。

是幾幅繪著女子的畫像。

上面的人,朱唇下一點紅痣,好像是我。

9

我微微愣怔。

一張又一張,不同場景下的女子肖像。

在書肆看書,在和旁人爭辯,或者只是坐在角落發呆。

而我也從來不記得,那些時候,我有遇到過魏寂。

我捏了捏手指。

其實并不覺得反感厭惡。

只是空蕩蕩的。

像是懵懂,或是茫然。

為什麼不說出來?

那我上輩子,也不必等到死后。

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人。

一直把我放在心上了。

門口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

我的思緒被扯了回來。

魏寂站在書 房門外。

他大概是剛到。

看見我手里拿著畫卷,臉色瞬時變得慘白。

嘴唇微抖。

腳下是散了一地的書。

凌亂地堆積著——

他大概是去過書肆。

剛剛聽到的響動,就是這些冊子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吧。

我走過去。

慢慢蹲在地上,一本一本把書拾起。

幾乎都是和科舉有關。

八股文體、殿試上的應辯對答……甚至還有以往年份某些內閣大臣編輯的試題集。

旁人絕不會想到多年未參考的魏寂竟能去買這些。

他實在比我想象得還而有趣啊。

「魏寂……

「你難道,是害怕考不上嗎?」

我站起來,把書和畫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放心。」

我笑盈盈地靠近他:「你比沈階厲害得多。」

「只而去考,一定不會輸給他。」

離得近,我發現魏寂當真是面如冠玉,好看漂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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