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公主終于換了身衣裳出來了,她饒有興致地看著我,道:
「你倒是有幾分骨氣。」
我不卑不亢,緩緩答道:「臣是皇上欽點的狀元,明日還要上朝。」
公主不屑地撇嘴,似是嘲笑我的天真:
「我可以不勉強你,但你今日若走出公主府,明日,我便能叫你跪著回來。」
她說到做到。
第二日,便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朝皇帝撒著嬌,要他將我賜給她做面首。
堂堂狀元淪為面首,何等荒唐。
可滿朝文武無一人敢出言反駁。
因為他們確信,以皇帝對公主的寵愛程度,別說狀元,就算閣老,若她想要,也不是不能弄過去。
可這次,公主失策了。
皇上的目光在落至我身上時,竟有剎那的猶豫,片刻緩聲道:
「阿姐,不是朕不允你,而是陳珂他前些日子才進諫了治理黃河水患的法子,如今運河開鑿在即,朕留著他還有用。」
他自是不在意我這個所謂的狀元。
可他在意自己的皇位。
若能清理水患,該多麼受百姓擁戴。
公主未曾想到他會拒絕,在朝堂上驕縱地發了一通脾氣。
皇帝絲毫不覺得丟了面子,反而好聲好氣地哄著。
哄了會兒,二人各退一步。
我可以繼續留在朝中。
但若公主需要,可隨時傳喚我到公主府。
只要留我一命,她想做什麼都可以。
7
公主達到了她的目的,卻仍是不滿意。
下朝后,她將我綁至公主府,吩咐下人準備藥浴。
院子里有很多面首,他們聽見這話,皆是臉色慘白,頗為同情地看著我。
不一會兒,浴桶被端上來,我終于知曉了所謂的藥浴是什麼。
是將人泡進放了近百種毒蟲的浴桶里。
我瞥了眼,清晰地看見里面有蜈蚣、毒蛇在蠕動。
隔著很遠都能聞到一股腐朽發霉的味道。
公主看見浴桶便笑了,目光陰沉地盯了我一眼,道:「陳珂,你今日可有福氣呢。」
她話音剛落其他面首紛紛畏懼地倒退兩步,只有喚清容的男子呆愣地瞧著我,目露不忍。
公主自然察覺了他的態度。
她冷笑了聲:「怎麼了,清容,你又起了惻隱之心嗎?那這次便由你盯著陳珂泡藥浴吧,一定要泡滿三個時辰,一刻都不能少。」
她說完,嫌惡地用帕子掩住口鼻,離開了院落。
我面無表情地脫掉外袍,穿著里衣踏進了浴桶。
剛進去,便有無數毒蟲饑渴地朝我撲過來,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可下一刻,這些毒蟲便像是遇到極為恐怖的事物般,紛紛朝周圍散開,緊緊地貼在浴桶內壁,仿佛碰我一下都是極大的折磨。
這些事,清容并不知情。
他只是尤為不忍地站得遠遠的,見我神色淡定,不痛不叫,沉沉地嘆了口氣。
「你這般姿態,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
「三年前,他也是如你這般,不管公主如何折磨都不肯屈服,一身傲骨。」
我冷冷地看向他。
或許是太過于思念哥哥。
我竟覺得清容所形容的人,就是哥哥。
「可是你知道他是什麼下場嗎?」清容神情動容,似有悲慟,「他被公主砍斷雙腿,用鐵錘生生敲斷所有骨頭,疼痛至死。」
我的雙手陡然收緊,暴漲的情緒讓水里的毒蟲瑟瑟發抖。
清容終于抬頭,悲憫地看向我:「所以若可能,你就向公主服個軟,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
8
清容說得這般情真意切,好似在認真為公主排憂解難。
可我卻從旁人口中得知,他如今十九歲,是五年前進的公主府,剛來時,也如哥哥般不肯屈服。
他出身農戶,極為擅長侍弄莊稼,憑著本事增產糧食,得皇上賞賜,第一次進京,就招惹上了公主。
可他不肯委身。
所以他全家被屠。
泡完藥浴,我完好無損地從木桶里跨出來。
清容震驚地看著我:「我在府里這麼久,見過無數被罰的人,哪次他們泡藥浴不是疼去了半條命,可你……」
許是我的堅韌讓他想起什麼。
臨走前,他狀似無意地提了句:
「方才我同你說,你同三年前那男子很像,我收回這句話。」
「畢竟你比他有本事,是自己走進來,還能完好走出去的,而他卻是被獻媚的江家送來,再也沒能走出去。」
我穿衣的手一頓。
江家?
是京城第一皇商,背靠公主府,曾經與沈家有過生意上的往來的江家嗎?
我去尋公主時,她正在用晚膳。
見我神情淡然,她有些驚訝。
我繞至她身后,思索片刻,抬手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夾了塊魚肉,遞到公主嘴邊。
「殿下,臣想清楚了,您喜歡臣,是臣之榮幸,只要您允許臣每日上朝,其余時間,臣都可以來陪您。」
公主掃了我一眼,咬下魚肉。
接著勾起了我的衣襟。
「你倒是識趣。」
9
我的識趣并未引起公主的優待,反而讓她愈發得意。
自那天起,她每日都要換著法子折磨我。
清容此前受過的針刑我受了。
十指連心,我疼得幾乎蜷縮。
但第二日仍是可以完好無損地去上朝。
公主還命丫鬟一個一個拔了我的指甲。
那些沾染上我鮮血的丫鬟,沒有一個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