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安寧進了宮,又被貴妃選中,送到我這里。
「阿憐,將這信燒了吧。」我說。
燭臺上,火舌席卷,信紙瞬時湮滅。
我坐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旁,又提筆,寫下另一封信。
【若你愿意助我,我會給你一筆錢,把你送到遠離你父母的地方。
【或許旁的我不能給你什麼,但我可以,讓你從此以后只做真正的安寧。
【安寧一世,再也不為別人而活。】
現在看來,我竟賭贏了。
接下來,便該輪到我了。
我上前兩步:「父皇,您可還記得當年在蓮花池中溺斃的八皇弟?
「女兒有證據,能證明害死八皇弟的人,正是貴妃娘娘。」
「你說什麼?」
在父皇驚詫的注視下,阿憐從殿外走了進來。
她手里還端著一樣物什。
只看了一眼,父皇便腳步踉蹌,猛地跌坐在椅上。
27
陽光下,有一枚玉佩在阿憐的掌心,散發著淡淡幽光。
曹內侍弓下身去:「陛下,這是方才老奴與阿憐一同在貴妃娘娘宮里搜出來的。」
貴妃大驚失色:「你們一派胡言!」
可不管她如何狡辯,父皇都不發一言,只盯著那枚玉佩。
那曾是父皇親自畫了圖樣,命齊國最好的工匠打造,又親手送給八皇弟的生辰禮。
天上地下,只此一個。
貴妃用膝蓋挪動著到父皇腿邊,緊緊攥著父皇的衣角。
「陛下,臣妾冤枉啊!」
「冤枉?」
我看著貴妃的背影:「天元十年,新年前夜,你有沒有去過蓮花池邊?」
貴妃下意識便答:「去過,但那是……」
頓了頓,她抬眼看向父皇。
事到如今,為了洗脫嫌疑,她只能將當年的實情和盤托出。
「但那是為了處理云英那個賤人的尸體,絕不是八皇子!」
云英,是我母親的名字。
「臣妾沒有做過,不是我。」
父皇垂下頭去,卻并不看她:「阿玉,這些年你在后宮興風作浪,朕都假裝不知。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傷害朕的兒子。
「這麼多年,朕也累了。曹福。」
「老奴在。」
「傳朕旨意,貴妃周玉品行不端,即刻貶入冷宮。至于阿九,便將她帶到長綿山上的紫玉廟里侍奉佛祖,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回京。」
……
趁夜,我買通了看守冷宮的侍衛與宮女。
再與阿憐換上早已準備好的白衣,又在身上淋了些朱砂痕跡。
貴妃向來蠻橫,此刻身在冷宮,卻只能蜷縮在角落里。
冷宮里沒點燭火。
昏暗的月光下,忽然有白影飄動。
貴妃看了一眼就被嚇得大哭起來。
「我不該,不該害你們的!求求你們,不要來索我的命。」
她一連說了許多個名字。
有我沒聽過的,也有我聽過的。
其中,便有那位被曹內侍深愛著的妃子的名字。
臨走前,白綾輕飄飄地被我扔在地上。
我用另一種聲音說道:「若你肯自行了結,我們便放過你的女兒,不找她索命。」
28
翌日,我走進洗衣房,看到正坐在地上干活的崔嬤嬤。
許久不見,她本就不再年輕的臉更加蒼老,幾乎滿頭白發。
我走到她身旁時,碰巧她手中的搗衣杵正落在衣物上,便有水滴在我的裙尾。
「敢對六公主不敬,你個老婆子不要命了?」阿憐喊道。
身在洗衣房,崔嬤嬤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目中無人。
她斜睨我一眼:「六公主?」
又冷笑一聲:「不過是個低賤宮女的肚子生出來的,別以為你在陛下面前花言巧語幾句,我老婆子就會怕你。
」
說著,她故意對著我的鞋面,且更加用力地落下搗衣杵。
「你若敢對我怎樣,我家貴妃定不會讓你好過。」
我笑笑:「貴妃?」
「想來,崔嬤嬤你在洗衣房定是消息閉塞。
「你心心念念的貴妃娘娘,已在今日寅時自戕了。」
趁她失神,我抬腿,將她的手掌踩在腳下。
「既然你如此掛念她,不如一起去了,在地下繼續主仆情深。」
我擺了擺手:「來人。
「這婆子出言不遜,還臟了父皇賞我的鞋,給我打她板子,打到她認錯為止。」
那寬厚的板子接連在崔嬤嬤臀上打了三十下,她都沒有認錯。
又或許,她認了。
但板子的聲音太大,我著實聽不清楚她說話。
最后,她的手無力地落在地上,人也沒了氣息。
我看向匆匆趕來的洗衣房管事:「想必你也不愿讓父皇知道在你手下還有一個這般不懂宮規的人吧?」
管事搗蒜似的點頭。
我輕聲說:「既然如此,用草席將她裹了,帶到城郊的亂葬崗去罷。」
29
萬物復蘇,冬去春來。
我得了父皇的準允,帶著阿憐出宮游玩。
聽聞近來上京的百姓愛聽說書。
我便也讓內侍驅車將我們帶到皇城外最繁華的地段,在客人最多的茶館中落座。
此時,一位說書先生正不知疲倦地講著話本,內容纏綿悱惻。
一盞茶的工夫,先生說完便準備離開。
我對阿憐使了個眼色。
不多時,阿憐又重新坐回木椅,湊到我耳邊說道:「殿下,成了。」
我抬眼看向窗外。
只見那說書先生正掂量著手里的錢袋,喜笑顏開。
一個時辰后,說書先生竟然再次開場,這一次講的卻是齊國一位文武雙全的皇子。
有人高聲問道:「先生說的是哪位皇子啊?」